无朕

沈巍 x 公子景《枯叶蝶》30 下

• 私设，ooc。

• 偏沈巍视角。

「我本是无名郎，从你的人间路过，留你梦中做个客。」

垂杨柳岸，穿堂微凉。

初见公子景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跟在昆仑身边不足挂齿。那时候他和自己的弟弟夜尊两个孩子稚气得很，你追我跑的，总是笑着满山遍野的打闹。

沈巍抿嘴，不了当中滋味，耳边爽朗豪迈一声笑，他侧目，是为昆仑颔首。

他跟着弯了眉，随他笑了。

他生而鬼王，承天命以守护和平为使命，任命为黑袍使。所有人敬他、惧他、爱他，却惟独没有人只做自己，与他推心置腹说上两句话，视他为年纪尚轻的孩子教导他道理。

他做对是理所应当的，他做错是不可置信的。他羡慕昆仑的大气与恣意，他想昆仑对他而言是最不一样的人。

昆仑正好感受到视线，侧目。他楞了楞，对沈巍扬唇一笑，沈巍心动了一下。

小夜尊整个人骑在公子景的后背，用小拳头压着他的太阳穴，公子景眼睁睁的看着沈巍凝视昆仑，心动了，就心痛了。

为了成为与他能匹配的对象，公子景一改得过且过的心态，刻苦的勤于修炼。直到他们再次见面，昔日的小孩模样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甚至伸手就能为沈巍摘下耳鬓的落花。

以前不觉得，现在突然才发现，沈巍记得的公子景也很多。

穿堂间盘坐在阳光下，折着手里的柳枝，低头阅书的专注模样。

翻墙落下，伴随着院子飘曳的彼岸花，被路过的沈巍接在怀里怔然的模样。沈巍心里发笑，本想说你怎么又偷跑了。

他在书房里和昆仑交谈，开门而出时看见躲在柱子后试探张望的少年模样。

喜欢跟蝴蝶玩，笑得很幸福的模样。

幼稚的和夜尊你来我往的呛声不服输的模样。

和夜尊两个人头贴着头，半张着嘴偷睡着了的模样。

像每一次沈巍出现在公子景面前时，他问的每一句“昆仑呢？”，每一次沈巍出现在公子景身后时，他也回头着脱口喊“面面？”。

沈巍蓦然睁开双眼，视线所及是自己的办公室。他感觉贴身西装的背后都被汗水浸湿了，黑袍使也难得的冒冷汗。

对公子景断断续续的记忆逐渐的清晰，他才察觉到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慢慢的被多出一个人的画面所取代。

原来...他这么在意夜尊的存在吗？

“醒了？”

沈巍抬头看向翘着腿，高高坐在书柜上，手肘撑膝托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凤蝶。

她高举起手，撑着天花板，飞身一跃而下，羽衣翩翩。

沈巍眨了眨眼，才想起公子景消失之后，她随自己回到了办公室，并且完成承诺的最后一个部分，记忆恢复。

“这就是全部了？”他淡然的道。

“差不多吧。”凤蝶耸肩。

自从沈巍回地府偷查典藏的书之后，最后还是没有放任自己心感的不妥。他找来了凤蝶，两人暗自达成了交易。

凤蝶答应会复原沈巍对公子景的记忆，而沈巍则必须协助凤蝶摧毁仙界现在的规矩。

她要的不是凤蝶能当上助仙界一臂之力的身份，她想要的是不管枯叶蝶还是凤蝶都能用自己精灵的身份过自己的生活，不需要低人一等成为谁的公仆。

沈巍答应得很自信，也考虑了很久。

凤蝶还原了部分，只是公子景的时间不多，他们也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先让公子景顺应结果的消失。

“剩下最后的真相，黑袍大人做好准备啊。”

沈巍缓缓闭上眼眸，缝隙间似乎看到凤蝶的淡光。

公子景艰难的起身，拖着步伐坐到作画的桌前。朽木的吱丫声，公子景摸着木的纹理，确认毫无异物，他缓缓的趴俯桌上，一双眼睛轻轻的眨啊眨的。

当年，昆仑和他的小徒弟公子景人间修炼已至期限，必须要回到仙界，与沈巍两不相见。出于对昆仑的爱慕，他总是很努力，让自己成为与鬼族习性不同的模样。

可他依然是鬼族，依然改变不了这个本质。他多次嫌弃，可昆仑向来无动于衷。心疼的，终究只有公子景。

这都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

然而，昆仑出事了。

在修炼期间，除和黑袍使的正事交谈以外，还有更甚亲密的接触。传闻中黑袍使更为了昆仑，打死了影子人，虽不得证实，却依然有擅与黑袍使谈恋爱的嫌疑。

沈巍想成圣，想能够穿过仙界的结界，能踏入仙界，想救昆仑。

公子景把心一横，打开了幽冥走廊。

幽冥走廊，顾名思义是仙界与冥界链接的一个虚拟空间。它半架空，不为人所见。仙界之人视此为妖术，让冥界的人有了通道前往仙界，一是脏了仙界，二是辱了神格——仙界之人就该是我赐予你初见，而非尔等可随意擅闯。

传闻不可尽信，却也无风不起浪。

一些老前辈知道，掌管通道的钥匙——醉墨豪的公子景也知道。这幽冥走廊，就跟梦境一样，独立存在，不受外管。在那之中，走入的冥界之人，甚至于凡人，再于公子景手中的醉墨豪点化两笔，便可拥有神格的基底，修炼几分竟也能上圣。

他们意料不到的是，一向醉生梦死、懒理世事的公子景，竟为了地府的黑袍使，刻意开启了幽冥走廊，还随其进入，将之点化。

是的，他该是冥界英雄。可这并改变不了，仙风道骨的仙界不屑他的姿态。

当初黑袍使沈巍只是为了昆仑，既是想摆脱自己的污秽出身，也是想将囚禁于天规法则的昆仑救出，他并不知道公子景牺牲了什么，也不知道当中因果。

——他甚至不知道公子景为他从上仙沦为阶囚。

黑袍使成圣，有了说话的权利。

然而却换公子景出事了。

公子景被逮捕，囚于天柱，枯叶蝶环绕看守。

他的唇滴水未沾，他的胃不经果腹。鞭子鞭鞭打下，公子景始终不肯屈服。他不后悔，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这是他唯一能够，也是唯一一样只有他可以给的，东西。他原以为自己就浑浑噩噩直到死亡都不必可惜的...

公子景的师父——昆仑，却自知是无法力挽狂澜。他俯头认罪，愿为公子景引咎担责。

昆仑踏着轮回界的边缘，毫不犹豫果断的跳下。公子景想阻止他，他不需要他这般伟大又大爱，显得他自己对沈巍而言毫无用处。

他挣脱不开身上的锁链，狰狞的咧齿，满嘴是血。

赶来的沈巍正巧看见了事情的尾巴，他喊着昆仑，直冲上前随着昆仑跳下了轮回里。公子景笑着笑着，眼泪滑落混合着嘴角的血，他无力的瘫倒，这般无力。

昆仑代他受罚被打入轮回，历经万世以替公子景还清孽债。而公子景，重刑可去，轻罚难免。也因此，遍体鳞伤的公子景从不见天日的天柱上，被撤下了锁链，身子被粗暴的拖在地面上来到众仙面前。

“犯人神子月，私下勾搭冥界黑袍使，擅启幽冥走廊。后，受罚期间不知悔改。”

“即刻捉拿！”

厉声听来嗡嗡作耳，他有气无力的抬眼看向跟前之人，不正是当初下令追缉他的圣子叶吗。他讽刺一笑，垂下眼帘，不想看见这个人。

“我知你不肯服软，我现在就将所有身体刑罚都撤下。只罚你无限期囚于高塔。”他勾勒起残忍的微笑。 “然，天下世人见你不得、忆你不起。”

公子景脸色一下惨白。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让沈巍眼里容得下他，作为能让他了解昆仑之事的人，有了一丝的存在感。可谁知这转念之间，他就会彻底忘却了自己。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目的达成，那人笑得越发猖狂，命人立即对他执行刑罚。公子景身不受力，侧倒下了身子，睁着眼睛不肯紧闭，满是绝望的空洞眼神下，他昏于光晕中。

他知道，这一刻起，沈巍的生命中不再有公子景这个人。

偏偏夜尊却记得他。他是鬼王，本就无魂无魄，既不划分为神鬼、也不划分为世人。相同出身的沈巍之所以受累遗忘，是因为他透过公子景，有了神格的因子，渐成雏形的三魂隐隐作祟，加上受轮回圈的半分影响，已是世人之一。

仙界封锁了一切消息来源，沈巍被归还了鬼王身份和能力，在冥界重新苏醒，仅仅记得昆仑。

他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知前路却坚定的，一步步走远。走过千年，走过千年的等待和寻找。

公子景屈起手指，颤抖着，在木纹桌面上一笔一划的写下“沈巍”二字。

窗外灯光忽明忽暗，枯叶蝶，回来了。

他轻轻微笑，手掌覆盖在虚无的沈巍二字上，缓缓握拳，假装把他抓紧在手心。

想看那云舒云卷，必经历种种波折。你云淡风清，自是有人帮你吃了所有该经的苦。

你助了昆仑，我又何尝不是担了你。

你寻昆仑万年，而我也千年求而不得。

沈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