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朕

巍面——如果面面自己当哥哥

摊开你的手心，接住它。

天空此刻飘落的。

接住它，那是天使的翅膀。

00

你看过吗，那一场绵雨。

它淅淅沥沥，打在身上脸上都不疼。当你定睛一看，纹丝不动，雨水就像凝结成雨尘，在你眼前毫无章法的飘摇。

像极了纷飞的棉絮。

衣上肩上尽是颗粒分明，汇凝成珠的雨滴。

地府，鬼面睁眼。

01

人间百年难得一遇一天才，鬼族千年独生双鬼王。

渐成雏形，黑能量团聚将两人靠拢。两人闭着双眸，缩在能量泡泡里头，逐渐升空。半空中，自婴儿形态，身子缓慢伸展，轮廓清晰，落落成成人。

鬼族向来没有思考能力，只依靠本能行动。如今他们只能对这两个外来者呲牙咧齿，试图将他们扒下。

一阴一阳，一有一无，向来是互补又极端的关系。天生的异能借助两人的能量在当中凝聚而生，摇摇晃晃的偏左又靠右。

终于，先成形的人睁开了眼。

鬼面。

鬼面收缩自己的掌心，大幅度的伸展开手脚。他这时瞥见旁边还在沉睡中的黑影，温柔又纯良的睡颜令他猜测自己的轮廓。

这是...

他先于他成了鬼吗？

他是，哥哥？

鬼面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说不出的柔情。他已经决定了，要护着这个弟弟。

“喂，你醒醒呀。”鬼面调皮的撑着头，喊着那个明明就听不见的人。

他还在吸收能量，屏蔽了一切外界。鬼面喊了几声自讨没趣，他才发觉了天生既定给他们的异能，肯定强大且涵盖庞大，只可惜仅此一个。

鬼面瞄了眼还在睡的弟弟，他手脚并用扒拉着就要把异能扯过来自行吸收。

却没想在他努力靠近又无法离开能量泡泡的伸手时，身旁的人动了动身体，随后尚未睁眼就先打了个哈欠。

异能因鬼面的骚动与那头顿然一吸的空气流动，就被他吸收去了。

鬼面：......

然后，他也睁开了眼睛，不适应的眨了两下，看清东西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脸错愕又气不过的鬼面。

“面面...”

“喊哥哥啊小混蛋！”

鬼面忘了自己半伸出去的身子，一个用力往前挥手的动作将他摔了出去。

糟了，未固定能量的鬼王脱离了能量泡，就会掉落凡间成了常人的！

鬼面牙齿一咬紧，双目抵不过坠落时扑到脸上的风而情不自禁闭上。

一切停止了。

他再次睁眼，就看到嵬忍俊不禁的笑着，抱着了自己。

嵬接住了鬼面，分享了自己的能量泡。

很好，难得这么靠近。

鬼面不客气的往他脸上抡了一拳。

02

鬼面没有异能，嵬却意外的得了异能。

依据鬼面的说法，他这个做哥哥的大气让给了弟弟。

不知道嵬信了几分，但他总是跟在鬼面身后不离开就倒是了。

鬼面探测过，那个异能是学习。确实强大、天下无双，他能将所有异能学习运用，一人只有一个异能的人们如何能抵过？

然而，嵬被鬼面放在山洞里，千叮万嘱要求寸步不离，而鬼面也没有异能，所以这个学习的异能几乎等于空有。

嵬也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如何运用、是什么，只是被鬼面呼拢过去，以为是个没有实际用处的能力。

与鬼面不同，鬼面热衷于趁口舌之快，一口两句弟弟占尽口头便宜，嵬口风紧闭，从未喊过一句哥哥。

不让嵬出去闯荡，那么鬼面就只能亲自上阵了。

他学习近身搏斗，还在一片沙泥中找到了一把钝得严重的斧头。

嵬还记得，鬼面让他睡下之后，走出山洞，蹲在石块前磨了一夜。那时候嵬最喜欢的，却反而是吵了一晚上，到清晨才逐渐消去的尖锐磨刀声。

鬼面睡觉会磨牙，嵬已经好多个晚上都没睡好了。他起身给蜷缩着身子的鬼面拥抱，轻拍他的后背哄着那人。

嵬轻笑。

真不知谁才是哥哥。

03

嵬看过最多的鬼面，是一身白衣，与洗得淡粉的血渍。

他一手拎着幽畜的手、脚，一手提着斧头。

鬼面没有说，他不知道嵬都看见了，他傻乎乎在门口整理仪容的模样。

蛮好笑的。

明明都擦不去了这些脏污。

但他还是很喜欢鬼面灰头土脸的，踏进山洞将肉甩到自己的脚边，说。

“吃吧弟弟。”

“养你真是够呛的。”

04

食物终究有限。

鬼王终究长大，需求越大。

鬼面空手而归的日子越来越多，嵬紧抿着双唇，他觉得是时机再次提出这个要求了。

“要不，我去吧。至少我有异能。”

鬼面手中的动作一顿，笑脸一僵。

“面，我可以...”

话未说完，鬼面一掀脚边的白袍，手起刀落，血脉喷张，转身优雅而笑，递上了一盘还滴着血的肉。

“弟弟饿啦？”他笑眼眯眯的，却看得人毛骨悚然。

“那你就给我吃！”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鬼面黑着脸。

嵬没有去看那惹来苍蝇的三片生肉，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落下白袍掩盖起来的小腿。那里究竟是缺了一大片的血淋淋呢，还是唯美的两三条血痕不止。

鬼使神差的，嵬蹲下身，单膝跪下。他一手压在膝上，果断的掀开鬼面的白袍。鬼面不拒绝不闪躲，反而饶有兴致的睥睨着嵬。

数条伤痕在小腿上，伤口沁着血，断断续续的淌过小腿。

“你是不是傻？”

“在弟弟眼中看来，割腿喂弟才叫伟大吗？”

鬼面往后退一步，躲开嵬停在自己腿上、微温的手。

“自己完好无损，才能护人强大。”

“算了。”

鬼面把盘子从高处松手，摔到地面上，碎了一地。

“爱吃不吃。”

他离开了山洞。

嵬怔怔的看着沾染沙土的生肉。

他没有那么卑微。

他捡起来，走出山洞，喂了附近的狼。应该是吧，反正他放下了。

嵬不知道，那是鬼面猎食不到，和别人打一架抢回来的三片生肉。

他都给了他。

05

别有洞天。

嵬看见了鬼面每天路过的蓝天野花，他接触到了鬼面习以为常的巍山深海。

他喜欢阳光暖暖的洒落。

原来远离了山洞，外面有这么多的精彩。

他走着走着，迷了路，也迷了心。

“小弟弟，去哪儿呀。”

06

人去楼空。

鬼面回到山洞，手捧着一盘烤过的肉。

那焦味就像干旱许久、忽而大雨时，柏油路传来难闻的烧焦味。

鬼面仅仅把东西放在了山洞与山外交接的门口处。

他弯起双腿，双手抱着双膝，将脸蛋埋于此。他安安静静的守着洞口，看着外面从暗变得更暗。

也许他认为等得过久了。

鬼面埋头轻笑。果然他困不住嵬的，果然他长丰了羽翼，他就会飞走的。

随便的将火红的、凹陷进去的腿伤包扎起来，包得真难看。

想念的样子真难看。

07

外头关于鬼面的传闻不少。

狠戾的、不耻的。

卑鄙的、可恨的。

嵬学会了他的人生第一个技能。

蛊惑。

“面会来找我的。”

“哦？是吗？”三个字，击垮了嵬。

那三个字充满了不需多言的嘲讽，像是提醒他过了多久，他来了吗？

嵬也不是个言输认命的主。他咬了咬牙，握紧拳头。

“是！”

但鬼面为何那么不堪？

不择手段，杀人如麻。鬼面在外面到底闯了什么祸。

终究学习比不过天赋。

嵬没有成功避开那人的蛊惑。

是因为他本就如此相信，还是真被人动摇。

08

鬼面的肉早就腐臭结网。

他多少次担心，又多少次想起嵬有异能护体。

他消瘦了，他瘦得快不成人形了。

唇干得连舔一口，沾上口水都疼痛不已。眼窝凹陷，双眼无神。

鬼面站起了身，摇摇欲坠的。

他终于肯承认，嵬不会回来了。

他也想找他，但一个没有异能的自己，永远只会是他的负累。

他突然模糊的想起来，嵬百般嫌弃生啃剥骨，吃生肉的模样。他忍下没有说他看外面鬼族都是这样的，而是循着他自个儿想象的模样。

切好、烤好，一小块一小块的往嘴里放，半点血都不待见。

鬼面不明白他说什么，因为那是嵬脑海里才有的画面。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以为我舍得你自己做吗？”鬼面对他横眉冷眼。

“......那...”

“好，你来吧。”

嵬那时候的表情只差没有把大问号直接画在脸上了。

自此，鬼面没有再让嵬看过一次血。

就连自己受的伤、沾上被杀的人的血，他都在外头清洗了一遍，却还是留下了淡粉色。

09

冷血令嵬作呕，他按着腹部，胸膛随着深呼吸起伏，反复干呕。

“干什么呢！你还高贵了是吧！”

“就你这废物，还能干什么！连猎物都处理不好，难怪他都不肯来找回你！”

“呸，捡了个什么倒霉蛋啊！”

一口唾液吐到了嵬的脸上，嵬用手背抹了一把，快速站起身来，半眯着眼盯着他，双手聚拢，一股黑能量以漩涡逐渐扩大。

嵬卷起周遭的石土，漫天泥沙飞扬，刮起了龙卷风一样的漩涡。嵬几步瞬移，手一捏那人的下巴，强行掰开他的嘴，手一抬沙土全数灌入他的嘴腔。

“反抗团，便不必怜惜。”

他斜眼一瞥，踩他践他的，都跪地求饶。

原来他的异能是学习。

10

嵬和鬼面终于交手了。

鬼面不遮不掩，就连用来挡脸的面具也金黄得招摇，仿佛不是为了掩饰身份，而是为了告诉天下他就在这里似的。

嵬手持着共工长刀，黑袍加身，同样低调的黑色面具压着好看的脸。

两人对峙，谁也不率先开口。

终于，嵬抬起了刀，刀尖直怼着鬼面。

“嵬。”鬼面第一次直呼他名讳，也终于开了口。

“你怕了？”虽说是疑问，语气却笃定得早已认定似的。

“怕？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对对，是怕了。”

鬼面笑得猖狂，他摘下了面具，露出猩红的一双眼眸。

嵬忍住没有抖，抿嘴加大力道握住了刀柄。

“你没有找我。”

像是陈述，又更像是给予最后一次机会的质问。其实不过都是合理自己现在做的事的理由罢了。

“你没有回来。”

教他搏斗的是他，叫他见不了血的是他。

可是这个娃儿已经长大了。他将异能运用自如，他甚至也能杀戮了。

只是自己还守着那个小小的信念，待亲眼见他能把自己保护得比鬼面保护他的时候还要好。

就够了。

11

“动手吧。”

“死，没有比你不要我来得可怕。”

刀尖雕花，花蕾盛开。红花绽放，布衣渲染。

“嵬。”

“我没有长成鬼王，你知道吗？”

未曾完形，我便挣脱想夺异能。未曾得逞，我又摔出能量泡，多得你相救。

未曾保护你，你已经走遍世间，独自又孤单的长大。

未曾说爱你，你已经恨我。

除了比你早睁眼，我哪里是哥哥啊。

睁开了眼，心却盲了。

12

鬼面，得天独厚鬼王之一。

自此更名，魅。

心软至今，我未能成鬼。

13

刀尖入肌半分，沾上了血便已抽离。

嵬回身，将后背曝露于鬼面眼前。

“苍生要救，哥哥也是我的苍生之一。”

魅笑了。

鬼面也笑了。

“别喊哥哥了小混蛋。”

蛊惑之人已死，以能量影响之人已失。

嵬醒了，因为他信了。

14

棉花花开了。

他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15

按着天使的翅膀，天使的挣扎，落下零碎的羽毛。

接住它。

别害怕，接住它。

再破碎，也是天使的翅膀。

再破碎，也是幸福。

没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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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个系列的 生面版本——如果面面换个哥哥 。没有关联性，算是另一种结局吧。一个掉出能量泡成了人类，一个被救了继续成为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