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yl48儿童乐园】【巍勤】PARANOIA
|| 这里是04:30的肖无朕,为您报时,接棒 @蹲在月光下的鱼
在那个年代里,民谣太穷了。点一根烟的时间是来自整个茶餐室七嘴八舌的故事,也是一首不被重视的木吉他旋律。
人们往往更倾向于他人的故事。
后来,有人将它们写成了书、写成了曲。
而那首老旧的民谣,被袅袅的烟草带至远方,再也没有出现过。
罗勤耕就是一本书。
于沈巍而言。
他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想翻阅,想要了解。可无人能真正将他触碰,翻开。
沈巍从书架上取下圣经,暗金色的烫金纹理隐隐约约的烙在猪肝红的书皮上。他禁不住的摸了摸封面,轻叹一口气。
重新坐下来的时候,他点燃一根雪茄,将它搁置在漂亮的天青色烟灰缸上,静待烟草味慢慢的让他沉醉在过往里。
他幻想过,罗勤耕会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一定不会是少年PI那样的冒险故事,因为罗勤耕实在太懒了。
——两人从学生时代相识。
沈巍和罗勤耕是同桌。
在沈巍的印象里,罗勤耕总是笑着的。他从未露出不耐的神色,又没有半点距离的真诚,却反而不如沈巍那样,明明拒人千里之外,却还是叫人不住靠近。
那样的罗勤耕,反而被大家小心翼翼的靠近,不敢拿多小的事惊扰了他。
他们老师总是笑说,沈巍是西方的玫瑰。哪怕带刺,却还是无法阻止他人前仆后继的捧起他,将他拱在手心里,想让他成为一角的摆设;而罗勤耕是东方的梅竹,里外一致、平易近人,可反而人们因他一身坦荡正直的傲骨而怯步,只敢远看不敢亵玩。
沈巍不认同玫瑰,只当那鄙视西方哲学史的甲骨文教授非要牵拖。可后面那些…
其实沈巍是理解的。
罗勤耕会微微的偏头,阳光从窗户那边打下光,照到隔了三四排的罗勤耕身上时已经所剩无几,却恰好的为他渡上一层温柔,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就像掌控梦境的、那不忍叫醒他的小天使,要他永远活在只有美好的国度里。
他是真的能理解的。
圣光,怎能触摸。
可是光,对他伸出了手。
“沈巍,我不想打球。”
沈巍停笔凝噎。
罗勤耕环着双臂趴在桌面上,忽而把埋在臂弯里的脸蛋抬起,无比认真的公布宣言。
“......”沈巍低下头掩饰眼中的闪烁,不想承认自己因为他这一句话就想立刻无条件的妥协。“别闹。”
罗勤耕转过头。
“天气太热了。”
他依然是那双总是写满正直诚挚的眼眸,嘴上却是说着狡黠的话,义正言辞的。
“我中暑了。”
沈巍愣愣的眨眨眼,好一会才敢偷偷的,偷偷的去看他一眼。罗勤耕在追随他的视线,他们轻而易举的在那个瞬间目光交错,罗勤耕追根究底的盯着不放,可沈巍只敢拥有他这么半秒。
“休要胡说。”他尽可能温润的轻道。“体育课还没到呢,你怎么就中暑了。”
罗勤耕上一秒还在理直气壮。“我这是预判情势。”
“沈~巍~”下一秒又软趴趴的倒在桌面上,侧脸被桌子挤压出一小团软肉。“我累。”
沈巍长叹一口气。
默默的将罗勤耕的名字划掉。
再这么下去,这人怕不是都成了比免修生上得还要少吧。
可是,第一个章节的最后,沈巍会拥有那人最得意飞扬的笑容。
也许,罗勤耕是一本沉闷无趣的哲理书,用那些乍听之下很有道理的话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往深想一层,却都是漂亮的空话。
——沈巍悄悄的喜欢罗勤耕,喜欢了整个学生时代,喜欢了一整个毕业典礼。
沈巍并不木讷,即便有太多的人这么总结他。他只是擅于假装懵懂,装傻;罗勤耕则是不同。
他擅于装精明。
就像那只爬上煤灯台的小老鼠,为了偷吃一口不喜欢吃的油,为了在同伴面前逞强。假装胆大,假装聪明,假装——
不会受伤。
沈巍是少数知道罗勤耕有红绿色盲的人。可他也亲眼见到过,罗勤耕为了完成老师所托付的任务,每堂课后将两种颜色的小球重新区分成两篮。
结果罗勤耕半夜躲在学校,偷偷的在每个球上以两个颜色做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记号。沈巍因为晚自习走晚了,不小心听见仓库内的声响而发现。
他没有进去。
他站在门外,隔着一门的昏暗灯光。他借着月亮照射到走廊上的微光,罗勤耕借着气窗外的月光——同是一轮弯月。
他在守护的是自己小小的心意。
他在维护的是罗勤耕的自尊心。
用一扇门。
用天外明月。
隔天熬夜的罗勤耕身子吃不消,顶着大太阳的激烈运动之后,又满头大汗的在操场上偷偷的寻找记号去分出两个颜色,看得头昏脑胀,最终中暑昏倒。
沈巍忽然轻轻拍案,他才想起,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吧,罗勤耕频繁的使用中暑这个理由,逃避体育课。
把圣经翻开,密密麻麻的黑字跃入眼帘,沈巍翻了好几页,才终于在某个页角找到了一处空白,提着手腕迪吊着笔尖,写下小小的一行字。
原来,在了解罗勤耕这件事上,他总是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沈巍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连镜面都让他想起罗勤耕。
罗勤耕是一本大胆热烈的莎士比亚。
——他说喜欢他的时候,是阴雨天。
他们躲在一个屋檐下,狼狈的从忽然下起的大雨中而来,他们快于落雨一步的躲进去,只淋湿了肩头。
他们不期而遇。
当沈巍淡然的拨着肩膀的雨水,当罗勤耕梳理自己额前过长的刘海。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露出了笑脸。
“这么巧啊?”
沈巍点点头。罗勤耕的笑被他收藏,像一块没有任何融化痕迹的巧克力铝箔纸;像一朵盛开在最好季节的海棠花;像乌云背后悄然露脸,引人期盼的雾光。
都那般的让人心动不已,都那么值得占据在心尖的一个角落。
罗勤耕不明所以,只当他不喜欢自己的搭话。他依然是笑笑的,回头看了眼雨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呢。”假装自言自语道。
不停才好呢。
“嗯,不知道呢。”
沈巍如是附和。
罗勤耕失笑。
“沈巍,你这是遇到雨天就不会说话了?怎么结结巴巴的?”
他打趣沈巍,反而换来对方更加不知所措的惊慌神情。
“我...我...”沈巍神色慌乱,不自觉就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
“只是紧张。”
“紧张?”罗勤耕偏了偏脑袋。“遇到我紧张?”
“还是有急事却走不了所以紧张?”
沈巍咬咬下唇,无法轻易回答。
没想到罗勤耕却凑上前来,步步逼紧。沈巍红了耳朵又红了脸,一眨一眨的眼更加反复的闪烁不安。
罗勤耕神秘的勾了勾唇角。
“看来答案是我啊。”
沈巍没有反驳。
准确的说,没有来得及反驳。
罗勤耕吻了他。
他毫不犹豫,也果断热烈。
在雨声绝耳之前,在雷声蔓延街角之前,罗勤耕的吻带着未干雨水的味道,青涩而澎湃的,一寸一寸吻进沈巍的心。
沈巍眼神一怔,心里剧烈的疼痛起来。喉咙干涩,像火在焖烤一样的灼烧着枯柴。他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胸口,眉头蹙紧。
他不应该回忆这些。
然而...
——他们的重逢在一场同学聚会。
二十年后的名成利就,二十年后的为人师表。
二十年后的失之交臂。
罗勤耕的眼神过于炽热。
沈巍无名指戴着一枚金色的结婚戒指,他拒绝了象征年轻气盛的疯狂的啤酒,始终手握着一杯摇晃不均的红酒。
罗勤耕在看他。
就像以往同桌的日子里,总是不躲不藏的把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只是自己躲得太认真,才会错过了他每一次不加掩饰的真心。
他早就应该看到。
他是早该察觉的。
罗勤耕是为他而来的,这场同学会。
他将罗勤耕按在厕所格间亲吻。
罗勤耕哭,罗勤耕拒绝。
他把那口红酒以嘴渡进罗勤耕的嘴里,就像他伸手对罗勤耕邀约共舞,在淡黄的香槟塔前,灯光眩目的舞厅中央,用一枚金色戒指牵起他们二十年的分别。
罗勤耕哭,罗勤耕抱紧。
“你结婚了!”
他哭着喊了出来,声音喑哑,就像那个雨天之后他发起的高烧。
沈巍停下了动作。
他摘下了戒指,丢进马桶里,发出咣珰的一声。水晕开了涟漪,泪模糊了视野,罗勤耕夹在他的腰间,低头去看,不可置信。
沈巍也亲他亲得猝不及防。
“如果你不想,那就没有这件事。”
他又亲了亲罗勤耕的指尖。
“从来没有。”
罗勤耕沉默下来,抬起了脸,远望着厕所格间上因为长期漏水而留下一块块水痕的丑陋天花板。
如果他不想。
那,如果他想。
如果万一呢。
沈巍不敢设想这个假设。
他打开手边的抽屉,拿出一小瓶他认为用来安抚神经头痛的药,吞下了一颗。
罗勤耕的身影逐渐模糊,他有些紧张。
可那之后,又比刚才更加的清晰起来。
他合上那本写满罗勤耕的圣经。
他可以背诵圣经。
一字不漏。
只是他总是会忘了...
暗红色的硬书皮上,砖红的鎏金浅浅的写着这本罗勤耕的书名是什么。
——PARANOIA.
妄想。
从来都有罗勤耕。
坐在斜对面的罗勤耕,软软的趴在桌上向他的同桌撒娇。
在仓库里的罗勤耕,把两个身躯合而为一,又区分成两人,把那些秘密的美好声音献给弯月勾勒出的柔软夜晚。
公车站下躲雨的罗勤耕,旁若无人的勾着男朋友的手臂,在对方为他整理发丝的时候近距离对视而拥吻。
同学会上的罗勤耕,无名指上戴着金戒指,挽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柔软的掌腹牵着与罗勤耕几分眉目相似的小朋友。
还有那杯,被他微笑拒绝的红酒。
罗勤耕从来不属于他。
评论(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