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朕

我是一本未被翻阅,且荒诞不经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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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衡】一半

|| 生!日!快!乐! @仙风道骨收破烂 




风持刀,叶染血。

玉棋散落石桌,丝竹雨中悲鸣。

他,得偿所愿,所为归人。


若是说起古时安城,定要对无垢山庄进行一番夸夸其谈。每逢未时,庄主连城璧定会开放无垢山庄,欢迎各派武士较量切磋,唯有最后胜出者能与连城璧交手。

连城璧也非善茬。若他输了,他便交出武林盟主的地位,并任人处置;若他赢了,他要对方留下手指。这变态一般的赌注却让人前扑后继,不知死活的接下挑战。

赌博,便是给出甜头,掐住人觉得自己不会输的心思,放手一搏。

而这份甜头便是来自于连城璧的那把轮椅。

袖剑幼细,灵活的被把玩在掌间,时而剑身滑过、时而利剑藏于袖下,仿佛和风化为一体成为透明的风刃。

轮椅的前后转动,取代连城璧的双腿,敏捷闪躲。那胡子拉渣的人就是要耍阴招,将其轮绊倒也找不着缝隙,只得老老实实的出刀。

剑影在火光间划过,刺耳尖锐的刀锋相碰的利声下,叶片一碎为二,刀柄离手、刀尖落地。

剑不见影,粗糙的脸颊上的疤恰到好处的沁血。

“你输了。”

连城璧眉眼含笑,陈述一件事实。

“那又如何!”糙汉认了输,也明摆着要赖账。

连城璧笑意愈深,直盯着他的眼眸笑得他人发寒。最后他抿嘴低笑,不予理会的推着轮椅回头入房。

“既然如此,大侠自便。”

旁观者的讨伐耻笑,随至而来的怒吼声。血液洒地的滴滴答答,刀刃再次掉地的声音。

始终背对着门口的连城璧,在黑暗里闭着眼眸。他噙笑,耳朵微动,更甚愉悦。眼睛睁开,他倾身,掌心捂掩,将桌几上的烛台点亮。

世人皆说他武功举世无双,可他心里却依然等待那个轻易将他打败的人。也许是他心中含有别的心思,才在不自觉中,总是无法下死手,才纵容自己在他手里的失败。

火苗摇曳,将连城璧的影子映在窗纸上。连城璧艰难的提起身子,伸手去够屏风之后的黑布。粗制滥造的破布勾到屏风,啪哒应声倒地。

金碧辉煌的大红嫁衣落入眼底,在薄弱的火光照映下,将连城璧的脸庞打上一片红光。金线精致,绣上一龙一凤,头顶落冠。

不管看几次,连城璧心底都会不禁喟叹。他缓缓推动轮椅,身影藏匿到嫁衣后方,满房都是画,不规律的随意散落、交叠。

他捡起滚落在地的毫锥,放任轮椅将画纸碾压而过。沾上红墨,在嫁衣的凤凰之上轻点珠砂,心中默念道念念不忘的名字。

齐、衡。


茶水未凉,碎成片瓦。痛心疾首的唾骂,苍白无力的拂袖。

甚是胡闹!

他背身而躺,抱头哭泣。面无血色的干唇,滴药未沾。他就是发烧至死,也不愿意委身碰不爱之人。

连城璧呢?

他想起来了,连城璧无法来找他吧。他想起来了,连城璧默许了皇上的赐婚吧。

他是战场的胜利者,他是武林的盟主,他是隐归告退朝廷的将军。可他偏偏不能成为他齐衡的连城璧。

床塌之下藏了一把剑,以绒布隔绝。这是母亲留下的一把剑,刀锋已然生锈。

他曾经看不懂母亲眼底的神色,现在才知那是连悲伤都不再会有的绝望。

他颤颤巍巍的踩地,将走路的声响收入白袜间。他双手握紧沉重的剑,一举挥下,将高挂的山水墨画割破。

那是齐衡所作。有松柏、有绿川;有飞鹰、有仙鹤。

“两城相思还(huan)璧谢,晴时无风亦深切。”

画诗吟文是齐衡为人所知的,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笔墨文采皆不及那人,只因这一切都是由他所传授。

齐衡泫然欲泣,他心里告诉自己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哭泣。

一刀抹眼,鲜血四溅。

惊恐尖叫、跌跌撞撞的逃跑,齐衡看不见鸡飞狗跳的场面,脸颊湿润的是泪或是血他已经无从分辨。他疯魔的哭笑不得。

他与画一同落魄,在他的手里。


马车快马加鞭,连城璧心急如焚。他甚至好像能感觉到脚趾如麻的错觉,他频频探头,忍耐催促的措辞,他必须立刻赶到他的身边。

安城到京城不是什么遥远的路途,这是连城璧唯一庆幸的。可他不敢相信眼前萧瑟的竟是称之为齐府的所在地。

那个以死相逼,非齐衡不可的妻子早已离开,留下的只有忠实的下仆不为。连城璧全身都在发抖,每进一步他都想跪下向齐衡磕头。

齐衡的头发被不为一如往常的整齐束起,他身穿的依旧华丽,就像以前一样。他没有瘦多少,真好。

不同的是,齐衡的双目上多了一层红布,绕过眼睛在脑后打上个结。他还不习惯以耳观事,可连城璧的轮椅再怎么样都避不开沙石的磨砾。

“来者是何人?”齐衡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连城璧还是当初的一身白衣,到底还是应了无垢山庄的无垢二字。双膝上盖着一条普通的米色薄布,连城璧停在了他的身边。

“嗯?”齐衡还在学习,他动了动耳朵偏过头。“请问?”

“请问...”连城璧的声音有些干哑。“齐府是否还愿招仆?”

齐衡的笑容一僵,久久未动。他上前一步,抬起双手想要做出拥抱,却抱了个空,脚前踢到了什么。他愣住了,不为轻咳。

不为拉着齐衡,强行将他摁下。摸索着的,齐衡反复摸了个遍才反应过来连城璧是坐着的。他差点就吓退,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璧哥哥...”

“小衡啊,哥哥需要你的照顾了。”

连城璧留了下来。


好似回到儿时的日子。

连城璧是养子,齐衡是捡回来的孩子。他们拥有同一个都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母亲。

母亲待他们很好,不偏袒谁,也温柔可人。母亲终生未嫁,带着俩孩子受尽指点,却没有放弃过他们。

连城璧放弃了学习,把这个机会给了齐衡。外人说齐衡聪明伶俐,他日必定高中状元。只有齐衡知道,连城璧心里也有一个梦,也会在他去学习之即,在家里画画写写的。

齐衡不喜舞剑,却在母亲的要求下和连城璧一起学习。他天赋异禀,可他却不认同自己手里的刀剑。连城璧却不然,反而在那上面用尽心力。

“你改变世界,我保护你不被世界所伤。”

这是连城璧对他说的原话,虽然他又再一次的被齐衡挑走了手里的剑。

母亲的不愠不火大概是在那一天崩塌的。那日长街嫁娶热闹非常,百姓围观,遍地红炮,锣鼓喧天。

连城璧背着齐衡,两个小小的人非要看个所以然。

“娘,他们真好看呀。”

“这就是嫁娶吗?”

“以后我们也会有吗?”

母亲婉约一笑,对他们无厘头的冒出一句话。

“这便是,佳偶天成。”

那日之后母亲闭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日日在房内传来嘤嘤哭声。

“佳偶...”齐衡喃喃自语。

刚刚合上门扉的连城璧一怔,往齐衡身边靠拢。腿上是他方才拿来的薄被,本是怕自己会着凉,现在...

他无奈轻笑,将其披在齐衡身上。

齐衡趴俯在案,书本堆积。连城璧随手拿起一本,前面几页都密密麻麻又娟秀的写满或文章或诗。

到了后面就像宣泄的涂鸦一般,不止字体不整齐,几个字的笔画更是混乱。甚至于,一整页都只有大大的三四个字罢了。

连城璧试图去看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字,齐衡却在这个时候起来了。他的手肘碰着连城璧的手臂,知道身边的人是他。

也只有他了。

“胡乱写的,璧哥哥见笑了。”齐衡本想夺过,却发现自己看不见,会像瞎摸一样的可笑,因此干脆什么也不坐。

连城璧顿了顿,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的将书搁下。

“醒了?要不要回房里?”

齐衡抿嘴,红布下紧闭的双眸已经让人看不出神情了。

“你...”齐衡犹豫再三,最终泄气一样的放弃伪装。“你的腿怎么会这样?”

连城璧笑了笑。“自废了。”

“为什么?”

“这样,皇上才不会再派人来寻我。”

连城璧的斩钉截铁,接话之快让齐衡一时间说不下去,陷入沉寂。

“为了不做将军,你宁可做得这么绝吗?”齐衡神色黯然。

暗中微弱的光照亮他的脸,恍惚间让连城璧想起自己的房间。

他拉着齐衡的胳膊,将他扳向自己。抬手他隔着布轻抚齐衡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我是不愿意在京城看见属于你的红色长街?你可知,你被赐婚时我心有多煎熬。”

齐衡躲开他的触碰,慌忙间手碰倒了成堆的书,砸到连城璧的腿上。

“对、对不起。”齐衡伸出双手去摸,却不知从何下手。

“没关系。你忘了,我的腿没有感觉了。”连城璧握住齐衡不知所措的手。

齐衡冷静下来,也安静了。

“璧哥哥...”连城璧一直等待他再唤自己。

“嗯?”

“你也别再说以前那些事了。现在,我都无法相信了。”

“......”

“我一直都在等你来把我带走,可是你没有。对、对不起,在我心里已经无法相信你了。”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找我!从回到安城开始,我一直都在等你来。”等你来,打败我,处置我,可是你没有。

齐衡沉默,他胡乱摸着附近的东西,跌跌撞撞的逃出。

连城璧双手掩面,懊恼不已。


齐衡是被吵醒的。

他很久没有在这个荒凉的地方听见声音了,所以他下了床塌。

不为告诉连城璧,齐衡自从盲了之后就变得嗜睡,仿佛世间无所留恋。连城璧起得早,在院子里吹响他的笛。

有些生疏,一开始还有些停顿,之后就渐渐找到了节奏。不为搀扶着齐衡,齐衡靠着柱子后,循声望去。

眼皮轻轻一动,想要睁开却只有模糊的弱光,什么也看不见。

连城璧一袭黑衣,玉冠将头发束起,连带刘海都梳起。他安静的将一曲吹完,远远的瞥向齐衡,不成调的模模糊糊又吹了几个音节。

齐衡没听懂。

连城璧又一个一个音的接着吹过去,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

齐衡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连城璧只见他转身就要离开。

“小心!看剑!”话音刚落,齐衡就感觉到身边剑风擦过,吓得他本能的推开不为、自己也跟着闪躲。

“你干什么!”

连城璧笑了笑。“天气这么好,来切磋切磋吧。”

“你在跟我说笑吗?”齐衡冷笑了声。

“怎么会呢?你虽是看不见,可你的身体不是还记得吗?”连城璧推着轮椅靠近他。“再说,我也不枉多让吧。”

齐衡才又想起了他无法行走。

连城璧将剑放进他的手里。“我赢了,你把那句话说给我听;我输了,任你处置。”

齐衡气极,握紧了手里的剑,他应了下来。

连城璧先出的手,齐衡心里一紧张,本能的转圈闪躲。他脑力勾勒连城璧的大概高度,凭借推测向他发动。

连城璧到底都打出了经验,轻而易举就躲开齐衡不熟练的进攻。他的剑前端以红缨包住,根本伤不着齐衡。

但齐衡不知道。

齐衡的剑是真的锋利,即便他没有下死手,却还是随时可能划伤连城璧。根据习得的剑法,无法考虑现状的,齐衡差点碰到了连城璧的肩膀。

连城璧不闪躲,直直的盯着剑。

不为捂嘴想大喊,没来得及喊却看见连城璧将剑丢落,他摁住扶手,转了半圈绕到齐衡身后,劈掉齐衡手里的剑,将齐衡扯入了怀里。

齐衡跌坐在怀,紧张兮兮的挣扎着。

“别动,我想抱抱你。”

齐衡再不满,也不敢乱动。他僵着身子,腰上被连城璧轻轻靠着头。

“我知道现在的你变得很敏感,但我会陪着你的。”

不为已经悄然退下,连城璧就这样抱着齐衡抱了很久。

“这样...算谁赢了?”

连城璧失笑。“是你,是你。是我的剑先落了地。”

“嗯。”

“你想怎么处置我?”连城璧小心翼翼的试探。

其实答案一早就有了。


齐衡特别喜欢吃糕饼,睡醒一块、练剑一块、学习一块、晚饭后一块。连城璧就会给他准备好,每天亲自为他下厨。

连城璧喜欢玉佩那些玩意儿,齐衡就为他做了一个同心结,将它别在玉佩上。连城璧笑他知不知道同心结的喻意,齐衡只是茫然。

连城璧舞剑,齐衡画下他的英姿。

齐衡在林间刀光剑影,连城璧提诗。

不同于连城璧胜利之后的骄傲,齐衡总是露出甜笑,就像只是赢了一场娱乐活动。

那是连城璧最爱的齐衡。

齐衡最喜欢夏天的时候听连城璧吹响笛子,连夏蝉都为他奏鸣。齐衡举头望天,眼梢之处却偷偷将连城璧的身影藏在眼底。

那是齐衡最爱的连城璧。

“告诉我那句话吧。”

“我想听。”

连城璧揣着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的手心上都是冷汗。他靠着齐衡,捂热了自己的胸膛。

“我爱你。”

齐衡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其实他们真的已经错失太多了。连城璧这个人,他失去不起。

“我腿麻了。”

“......”连城璧无语,你一个被抱着的人腿麻什么,却不敢发作,但他也不想就这样听话放开。“哦。”

“哦?”

“我又不麻。”连城璧耸肩。“坐好。”

连城璧忽然推动轮椅,吓得齐衡左右抓稳,连城璧带著他又是转圈又是快速前进的,又是突然放慢速度的。

“噗。”齐衡玩乐的心被挑起,忍不住露出以前那般的笑容。

他眼睛上的布飘然,被连城璧握在了掌心里。

“璧哥哥?”

“齐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留在你的身边。”

齐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我们这次,是真的远离喧嚣了,对吗?”

连城璧深深的笑了起来。

“还没有呢。”


霞帔之上,龙凤耀眼。

无视齐衡抗议这是女子嫁衣,连城璧依然坚持。上头的一丝一线都出自连城璧的手。

齐衡披上嫁衣,龙尾凤冠,缠绵悱恻,恩爱情深。

双眸上的红巾取代了盖头。连城璧终于敢做那一场想念起母亲的梦。

“佳偶天成。”

母亲的爱而不得,放手成全,不应被模仿。

“相依为命。”


梦阑酒下,我只为他。




生时惹人欢喜非常

日月星辰借你微光

快人快语总说爱你

乐携子手长情短记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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