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朕

我是一本未被翻阅,且荒诞不经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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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计划】【时丑】—— 是你

3:00包裹请签收。



街边靠一支路灯薄弱的光支撑,走廊的烂灯管忽明忽暗。

飞蛾扑扇扑扇,撞在炽热的光下发出噗呲噗呲烫热的碎声。

工业区这种破烂地方,别说锁门,就是能有个铁瓦片能遮挡便是极好的了。

灯光澄亮,是屋里最亮的地方。他小心脚踝不要被铁片划破,马桶上、墙上,空中都有飞蛾在挣扎闹腾。

他是与飞蛾共活的。

勉强的虚掩着,他将衣服裤子褪去,随手搭在摇摇欲坠的铁管上,对飞蛾是及时飞走或者被压扁毫不关心。

冷水流出,他一鼓作气淋到自己身上。有飞蛾闪躲不敢动的,也有不知死活,初出茅庐的小伙满空间莽撞的飞,直奔毫无血性的他。

就像眼前的这只。

它本该继续躲在壁沿,它本该安静待着。今天的他可以选择看不见。

可它偏偏横冲直撞,飞向了他。

他拿着莲蓬头,将水流开得最大,对它劈头猛浇。飞蛾抵不过水,奋力振翅也依然被直逼向墙角。

他面无表情,并不特别觉得愉悦,也毫无残忍意识。飞蛾不会死得如此轻易,它不怕水。

它好不容易沿着墙线,顺着水流,找到突破口。他没有放过它,追随而去。

来来回回,他忽略它拍动想回到天上的翅膀,眼睁睁看着它躺在水里,没死却挣不开黏腻的双翅。

真不知道此刻翅膀是救赎还是累赘。

他移开莲蓬头,给了它挣扎的希望。它努力的同时顺着水流到一个角度,他重新直击,左右摇摆着改变角度,终于它卡在了排水口的缝隙。

飞蛾挣扎得更加厉害,命在旦夕它更认真逃亡。

但,晚了。

他蹲下身,将莲蓬头靠近,直冲而下。飞蛾的翅膀一缩,毫无疑问的往黑暗坠落。

他露出扭曲的笑容,若无其事的继续洗澡。

都说飞蛾扑火,向死而生。

“不,它们这是,非常不想死啊。”

//

他们都拥有最奇怪的名字。

可他们的命运截然不同。

时间,丑。

时间总是来者不拒。崭新的校服,犹新的物品,就连那些拿他名字开玩笑的人他也不在意。

丑第一句话就说了滚一个字。

他对这些一帆风顺的人没兴趣。最重要的是,他只对拼命想活下来的人感兴趣。

在托腮观察两眼之后,丑对他就失去了关心。

时间确实是富家子弟。像苍蝇一样的满目黏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濒临爆炸,却越发笑得完美。

男孩称兄道弟,看他是软柿子,目的明显的盯着女孩说以后罩他。

女孩爱慕的目光,几分看他的皮囊,几分看他的钱途,心机运转互相推搡。

他说,谢谢。

拥挤的人群撞移他的笔盒,所幸没有跌落地。人群毫无诚意的抱歉,毫不在乎的转移话题。他心中念叨,没关系。

锋利的小刀片露出一角,他说这是削铅笔用的。然后他将双手藏于桌下,最真心的笑意藏匿在冬天的长袖下。

铃声让人群一哄而散。

时间将笔盒与书本重新摆在原位,分毫不差。就连他双手摆放的位置,坐直的弧度,仰起下巴的角度与笑容的幅度都完美得通过了测量。

他看见丑了。

那个不完美的规律。

//

他看见了他。

偏偏是他。

丑不紧不慢,看那个人错愕,看那个人一秒转换的傻笑。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

但,晚了。

也许丑长期接触飞蛾,身上残留同类的气息。他总是容易在诡异的地方,被不知来源的飞蛾缠上。

比如说学校的厕所。

丑经过隔间,马桶里留有的水中,飞蛾半翅浸透,扑腾着试图把自己的身子拖出没水的地方。

“太可怜了吧。”他面无表情。“怎么这么可怜呢?

手摁下冲水器,往死里的摁到最底下,居高临下的垂眸,看四面八方的水流下,包围飞蛾。它无处可躲,随着旋涡旋转而下。

马桶恢复平静,空间恢复正常。

他夸张的勾起嘴角,不自然的发出笑声。

“我来救你吧。”

“救你,早点去死。”

他回头,时间愕然的神情赫然在目。

他连招呼也没打,没事人一样的如厕,洗手,离开。

丑咬着自己的指甲,不敢扭头去看和旁人打闹的时间。时间明显刻意对他一笑,却又装作不认识的离开,让丑的脸色惨白。

他的正常人的面具,就要裂了吗?

//

时间跟住了他。

废弃的工业区,危楼,用粗麻绳勾着岌岌可危的窗片,丑神色淡漠。

时间尾随他的身后,跟他回家。

时间在左顾右盼,丑冷笑,将半只脚跨出窗外,明显往下一垮的台子随时因他的重量摔出去,可丑不以为然。

时间兴奋了。

他背着书包,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样,在楼下对丑招手。

丑毫不犹豫的回了他一只中指。

时间无语的嘲笑。他扬起下巴,示意丑注意他。时间蹲下随地捡起一块尖锐的小石头,一掌包覆正好。他折起袖口,露出里头的腕表,毫不犹豫的奋力一砸。

表面破得稀巴烂,石头的棱角也刮伤了他的手腕。时间将其摘下,高高扔至石地。

丑还捉摸不透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神,时间渐渐恢复清明一般,又像那个乖巧的孩子一样露出无辜腼腆的笑容,怪不好意思的将袖子扯下,捂着手臂耸拉一颗脑袋的离开。

丑终于又露出他那个夸张得拼命扯到最开的笑容。

他终于,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

他们毫无交集。

他们千丝万缕。

在人群之间,视线的交汇都能带来兴奋的刺激感。丑啃着面包,一个人落寞坐在角落,这时候时间仅仅一秒的目光停留都能让他感到灼热,他觉得自己也像掌握了他的秘密一样。

时间身边总是跟着一大波的人群,借着他们将角落的丑小心的隐埋了注意力。丑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连一朵花、一片叶都能踩在脚底蹂躏——只要他有兴趣。

他们一样。

他们不同。

丑求生。他对一切展现求生欲望的东西欲罢不能,他喜欢看它们怀抱希望,喜欢亲手摧毁它们的希望,引领它们走向死亡。

时间求死。他对一切能极尽变态的死去的事物感到血液沸腾,他喜欢看它们怀抱绝望,喜欢亲手把它们送进更深的深渊。

他们在耳目下最靠近的距离是厕所间的你进我出。两人擦肩的瞬间,手背与手背刻意的碰撞,都能带来全身的酥麻感。

时间还是喜欢跟着丑回来,直到丑到了,时间会留下一模一样的笑容,然后离开。

丑从来没有邀请过时间,可时间能在最恰当的时机,步步往前。从窗户下那条石头路,到楼梯的转角,到同一个空间的背后,到把人压在窗沿。

丑半个身都伸了出去,巨大的声音提醒他窗口的承受力,可他闭上眼,享受的全身放松,背脊紧靠。时间搂着他的腰,欺身而下。

若是忽略窗口的危险,他们就像一对在跳着探戈的优雅舞者。

时间小心翼翼的看他眼色,丑只把他当孩子任性一样的任由他放纵。他扭了一下腰,不知何时被时间撩起了衣摆使他后腰处刮破了皮。

伤口很浅,很小。

然后丑看见时间嗜血的期盼。

这是一场不需要言语的较量。

时间咬住他的脖颈,真的是咬。他用牙齿去厮磨,丑偏着头,双眼无神无光,就像一只被狮子叼咬住的雀鸟,双手也伸出窗外,在半空中张开双臂。

腥甜的气味弥漫,脖子间传来刺痛感。丑抬眸,时间原本漂亮艳红的唇沾上点点的血,极像脂泽粉黛的精致姑娘。

时间珍惜的舔着下唇,高兴愉悦得像一个钢琴考试拿了满分的孩子。

丑知道他爱极了血。

他勾唇,眼神里尽是不屑的挑衅。

这是一场自不量力的勾引。

衣服撕扯,揉皱。空气中暴露,时间的头发连带头皮狠狠的被揪着扯着,身下人涣散的眼神流出他本人最爱的欲望。

时间手臂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划痕,被丑细心的一道道亲吻。

这是石头划的、这是刀片划的。

这是打火机烧的、这是烟头烫的。

这是...

丑高傲的勾勒起嘴角的弧度。

我咬的。

他狠狠的像一只饿到极致的动物,死咬着那块肉不放,越拔开他就咬得越用力,而时间终于咬着牙,额头飙冷汗的死忍着痛。

丑也高兴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真是个疯子。”两人心照不宣的。

他们好整以暇,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这是绮丽的爱丽丝梦境,他们不是白兔子,他们也不是疯帽茶桌上的一杯茶。

他们只是柴郡猫的那一排白牙。无论独留在空气或是融入猫嘴里,都诡异得不被理解。

//

丑被世界看见的时候,是他给自己抹了一个大红唇。抹出唇外,勾上脸颊,红艳碜人。

他开始日日都笑,再也不会有谁说他的笑在脸部上扭曲可怕。人人都害怕他的红唇,而非笑容。

时间被世界抛弃的时候,是他将当初一口咬定用来削铅笔的小刀片,被他握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空手掰断。

他掐在掌心指腹间,在美术室面对着石膏雕像,在白纸上一笔一划的刮着线。他的手微微颤抖,指尖下的画纸没有留下痕迹,手腕下的画纸被摁着擦过一条血痕。

两人发生了铺天盖地的变化。

他们是最奇怪的人。

就像他们拥有最奇怪的名字。

导师称赞时间的创作意想,一边拨电话招来家长。

导师一边嫌恶的退避三舍,对丑却是不闻不问。

丑第一次觉得时间脆弱,当他看到躲在仓库里,被破烂的旧课桌椅环绕,额角还不知如何碰上血迹的时候。

真好看。他越是拥有生命的迹象,他就越是对他感兴趣。

时间跟他说,他们不会来的。

时间告诉他,就算一切重来,他也愿意招惹他。

丑把自己献祭给他。

让他离不开,让他沉醉,让他疯狂。

让他掉入生不如死的深渊。

时间喘着粗气,毫不反感的亲吻他的嘴角。

“告诉我,为什么是红唇。”

丑的拇指擦了下嘴角的血,笑着将拇指压着脸颊往后一抹。

“喜欢红色。”他第一次对时间开口说话,就像第一次他的自言自语被时间听见。

一样好听。

也喜欢,喜欢红色,的你。

//

别人不知道,可丑知道。

那个疯子也擅长雕刻。

他虽疯魔的将刀片抵在掌心,但离开画纸,他能将那些石膏雕像重新打造。

他们躲在美术室,他们披着白布,他们迎接黑暗,逃过手电筒的巡逻。

他们在黑暗中目光灼灼,彼此的双眼就是黑暗中的光。

掀开白布,时间在黑暗中摸着石膏的轮廓,将他的脸削瘦、将他的眼珠磨花。丑手里握着用来素描的苹果,靠着窗台的月光,漠然的垂望空荡荡的校园,校园门口打着瞌睡的守门大爷。

丑知道时间喜欢雕刻,喜欢血,也喜欢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时间真的很喜欢自己。

他也忘了,自己身上盖了一层白布。

跟他一样的,校服。

被掀开的恍惚间,丑觉得自己好像跟那些雕像没有两样了。

时间借着窗外的弱光,把丑放平。他用刀尖在他身体上轻轻划着,轻佻的顺着他的脉搏,迎着他的血管。

他就像在雕刻丑一样,深浅一致的刮花他的身子。

“你记得那只飞蛾吗?”

时间亲吻,轻问。

丑在他的眸光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月光与匕首的光,和他那残破的翅膀,是他所见最后的东西。

//

他应该一直都像第一次那样。

咬着指甲,战战兢兢。

他以为自己支配了一切,却没想,那个怯懦又疯魔的人...

时间,才是那个将。

//

滴,答,滴,答,滴,答。

整点了。

时间站在时钟的正前方,准时欣赏报时鸟跳出来的那一刻。

时钟小门被打开,所出非鸟。

那是心脏的一角,被捏成心型的绞肉。血丝随着经脉,遍布、纠缠。

“多可爱。”时间的双眼在微笑,像一个爸爸欣慰的看着自己孩子那般,心动的揪着胸口。

他想起来丑喜欢一切有关红色的东西,包括他脸上夸张的大红唇。丑说得没错,红色是既危险,又诱人的东西。勾引他靠近,引领他走落深渊。

时间没有大红唇,他完美的笑容角度有了变化,变得咧齿而笑时扭曲又诡异。

//

美术室被封锁,消息被掩盖。

残破的,没了眼睛的,没了心脏的,死因不明的。

他将小刀片藏回了笔盒中,他说这是削铅笔用的,他说很危险。

书包里沾血的白手套,危楼被铺满血痕的石地。

依旧不知从何而来的飞蛾,停靠在时间的手指上。时间将手指毫不犹豫捅入马桶,摁下冲水器。

他回头,面对对方错愕之后自然的微笑,他别扭的抽搐牵起嘴角。

究竟是时间,还是丑。

我可以成为你的作品,你愿意成为我仅缺的那块拼图。

//

口袋里被揉碎的玫瑰花瓣掉落。

你是时间,还是丑。



下一位太太 @吃橘子的只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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