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朕

生面•1410《沙漠玫瑰》

≈ 私设，au，ooc三连。

 

≈HE保证。

 

波光潋滟，光下水影熠熠生辉。随美人纤柔指尖而过，溅起朵朵浪花。流过单薄白色里衣，滑过凝脂嫩肤。

 

美人慵懒靠着浴池，忽地几个转身，引起清水卷起漩涡，围他而转，尔后归于平静。他裹着湿透的里衣，遮掩不住的泛粉肌肤染有水汽，氲氤眼尾。

 

他将脚踝边攀附上来的红衣披到身上，薄纱若隐若现。手将随意盘起的头发解开，用作固定的一双筷子噗咚无声的坠入水中，沉沉浮浮。一袭墨发近乎垂地，带动额间一排镶有红色水滴状宝石的额链。

 

花妖之首，生于玫瑰却芙蓉出水也不过如此。

 

门一开，美人翩翩而飞，在天空滑过一道缱绻缠绵的红影。

 

人影落地，缓缓随之飘落的红纱掩去了他赤着的双脚。他双手指尖相捻，一身挺直背对着那个久等的人。额角的宝石随风摇曳了两下，又因美人侧眸而不得平静。

 

静待良久的人一展笑颜，却不敢上前。

 

“夜子，你还是来了。”他说。

 

美人闻此不由得嗤笑。

 

他是妖，从不知如何而生、何去何从。永生，是妖族的宿命，记得他们的人类到很久的以后再也开不了口轻唤，而妖族之间井河不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姓名的人。

 

而这个自作主张给他名字的人，却喊着他的名字说再也不喊他了。

 

“真不好意思，睡过了，忘了要跟你道别。”

 

赤脚下的黄沙烫人，然而夜子反复左右踩踏，方才洗去污垢的脚缝湿漉漉的沾染沙子。他嘴角含笑，就像是个沉迷在这件事上玩乐，而对眼前发生的事漫不经心的。

 

那人无奈的挂着笑，这个人怎么从初识就没变过呢。

 

明明是得体整理过仪容，梳了头发略施胭脂，却故意打着哈欠说这是刚睡醒，抱歉不好看。

 

真爱面子。

 

“不，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花儿。”他说。

 

却给他取了名叫夜子。

 

坏心思真是一览无余。

 

明明是盛装打扮，明明在意得要命，却蛮不在乎的睡晚了、故作迟到。

 

“你会好好的。”他只能这么说。

 

离不开这沙漠的夜子，自是知道自己心里小小的期盼不会得以实现。他这么急着逃离自己，又怎么会说要带他一起走呢。

 

“我当然会好好的！”夜子没忍住，转过身来，带有愠怒。 “罗浮生你别忘了，都是我在保护你的！”

 

罗浮生一怔，自是被他的美貌震慑。许是看上几千回，他都依然着迷沉醉。

 

习惯了他这副逞强的模样，纵然有刺却杀伤力不大，进而强作声势的张牙舞爪。明明是一个可以被拥抱的人。

 

这么想着，罗浮生跨出大步，把刚退后一小步的人揽进了怀里。红纱触感粗糙，但罗浮生放在他腰间的手却忍俊不禁的磨挲起来。

 

夜子没有抵抗，而是从他怀中仰头与他对视，眼梢一抹瑰红勾人心魄，而他慵懒的抬眼凝望着他。

 

“最后一次了。”罗浮生没有把持住，低头寻去那瓣温柔，深吻吮吸，予以所求。

 

缺氧使罗浮生的眼眸染上湿润，淡施情欲的眸光此刻诱人得很。

 

夜子没忍住，伸手抚过他的眼睛，痴迷的望着，而手勾勒出他的轮廓。罗浮生握住他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就放开了他。

 

“夜子，我爱你。”爱过的。

 

他说不出路上小心或是任何矫情的话，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恨这个人多情还是无情。

 

“免了吧，爱什么的我可担不起。”夜子手俯在罗浮生胸膛，看似娇嗔实则用力一推，一个旋转飞于天上。

 

红纱被风灌入而膨胀飞扬。长袖飘然，遮去停滞空中的夜子半片的面容。

 

“妖就是妖，一辈子都被你们嫌弃。”

 

罗浮生错愕的仰着头，卷起的滚滚黄沙让他难耐的眯着双眼，滚动干涩的喉结。

 

“罗浮生，你们人类多了不起啊。”夜子低吟娇笑。 “可你们高~尚~的人类，对我不过只是营养素罢了。”

 

“自视甚高，哈。”他顾不得罗浮生听着会有多受伤，只是也停不下那张嘴了。 “滚吧。”

 

“滚吧。”

 

这个沙漠不需要你了。

 

这个沙漠只剩下我了。

 

太过慌张、太过受伤，夜子说罢双手拨了两下，朝天边飞去。掉下几块红艳的玫瑰花瓣，轻轻飘荡而下。

 

罗浮生摊开掌心接住了，它一瞬间急速的蜷缩，肉眼可见的由边角的褐慢慢的吞噬掉所有的红，最后化作了灰烬，与漫天飞尘融为一体。

 

一切都太过突然，罗浮生仿佛听见了一句对不起，又好像是他的幻觉。他苦涩摇摇头，为什么他要是人类，而他是妖呢。

 

可他依旧还会是他心底的唯一的。毕竟睁眼所及，是他啊。

 

罗浮生捞起沉甸甸的背包，那背包背起来都高于他的人头。以前他的见闻都由夜子告知，后来他知道夜子也没有离开过这里，更多的不过是吹嘘现编罢了。

 

他想亲眼去看看。

 

也想，回到人类身边。世间唯一的妖，会成为他行走人间的一点秘密。

 

他背上行囊，离开了沙漠。

 

罗马式的建筑，柱子并非平面却又凹陷有致，夜子就靠在那里倚躺着。水滴状的红宝石随着头歪斜，流光波粼比夜子的眼神更有神。

 

红唇紧抿，若有所思。

 

他只当害怕别人嫌弃他的脆弱而抛弃他，却没想他一次次的夸耀自身，也导致别人因信以为真他的强大而自卑逃离。

 

夜子垂眸，抬起手，眼神流连于指尖。他的左右手都各缠了两条黑细线，平日不碍于手指的活动，只是看着碍眼。

 

偏偏，只有他一人能看见。夜子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消去，只知道细线柔如雾，只要他捏住想扯开，细线就会弯着曲着，变着法的化作一阵黑雾，待他拿走了手，又重新缠绕上指尖，恢复成细线。

 

化作玫瑰花时，又成了他身上的四根刺。

 

真是...

 

他重新眺望远方，天光晖斜，映照他脸庞。他是妖，却不是唯一的妖。可他却这么告诉罗浮生，外面的都是跟他一样的人类，唯有自己是独特的存在。

 

他怕罗浮生说想要去看看其他的妖精什么样子，他怕他在罗浮生的心里就一点点的被比了下去。他就，不再特别了。

 

只是没有想到，罗浮生被卑微于他是有尽的人类、是普通得毫无价值的人类——夜子一次次的强调光芒刺痛了全心全意信任着的他。所以，他还是没能留住罗浮生。

 

明明是他，先触手可及的。

 

夜子右手滑过脸颊边，化出了几片玫瑰花瓣。他抿于唇间，轻轻吹起。

 

“尊上。”

 

“尊上——”

 

“尊上...”

 

“有何吩咐。”

 

小妖的声音此起彼伏，夜子已经隐身多年，没有人找到他而他也很久没有音讯了。

 

“都给本尊听好了，本尊将会行径各地。你们若见我也不必前来招呼，只当安守本分便是。”

 

“是！”

 

夜子...仅仅是罗浮生的夜子，妖中之首的夜尊，缓缓起身。

 

为一眼桃渊，走遍桑田沧海。洗去浮世铅华，浪迹海角天涯。

 

沙尘暴袭卷，一片无垠荒漠却仅有沙粒贡奉。罗浮生弓着身子，木棍在手里摇摇欲坠，插入沙土里艰难拔出，又往前移动半分。草履鞋入了沙，又从指缝流失。

 

罗浮生尝试半捂着嘴，也还是逃不过沙尘往他嘴里塞，若张嘴吐几口只会吃下更多，就这么处在半吞不吐的状态，辛苦得很。

 

夜尊原身是沙漠玫瑰，这点沙尘本来就不足以折毁他。他腰也不弯一下，就这么站在远处冷眼看着罗浮生。红影被飞扬的黄沙全数隐去，掀起了夜尊额角的两络长辫，在目不转睛的视线里飘逸。

 

就让他尝尝吧，渺小无助的滋味。

 

突然，罗浮生脚踝扭了一下，一个踉跄往前扑了个空。夜尊终于有所动作，他踏前一步朝他的方向伸手，而又停滞不前。

 

罗浮生一手压到沙里撑着自己的身体，一脚连忙顺势蹬起，咬着牙硬是重新站了起来，没有陷进沙堆。

 

不知道罗浮生要去哪里，夜尊就一直跟随其后。

 

偶尔有被连根拔起的植物迅速飞过，也偶尔有几只硕大的黑蚂蚁自地底钻出，被夜尊一记刀眼吓得又钻回了沙土里。

 

然而罗浮生前进不了了。一条肥美硕大的蛇在他面前爬行，咧齿吐舌，尖锐的眼神对着罗浮生咆哮。它美丽的绿黄色鳞片从头至尾，尾尖悠哉的轻轻拍打在沙土。

 

夜尊瞳孔收缩，眼珠空洞的泛起红光。藏于红纱袖下的手伸出，手中碎散的玫瑰花瓣聚焦，一个个变得锋利起来，下一秒就要顺着夜尊往前一掷的动作被发射出去。

 

突然一条三角尖的蛇尾勾住了夜尊的手臂，软软的缠绕，阻止了夜尊的动作。夜尊收回瞳光，定睛一看，只见一道碧绿色的光层层叠叠的环成个圆，那当中从蛇化形成了人，连带原本抓着夜尊的蛇尾也变成了一双纤纤玉手。

 

“傅红雪，你干什么。”夜尊平静的陈述这句话。

 

“夜尊，这是我蛇族的事。”不甘示弱的，傅红雪也只道明用意。

 

“那就管好你们家的蛇，跑出来吃什么人...呢...”

 

在傅红雪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夜尊越说越失了底气。

 

“他是人类，妖就是要吃人类才能不死。不对吗。”傅红雪轻念。

 

夜尊想反驳却又无话能堵他，负气的望向一处的罗浮生。

 

罗浮生腰间插有一把蝴蝶刀，他左手向前防备着，半身后退右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随时拔出。

 

傅红雪跟着望过去，明眸有道不出的心思。

 

“借我你的身体。”夜尊低哑着声。

 

“你觉得是妖能赢，还是他能赢？”傅红雪眼眨了一眨。

 

“......”夜尊已经收起了手中的玫瑰花瓣，但他凝聚了妖力随时准备打伤傅红雪以此要挟那只蛇。

 

不过是皮外伤的力气，保证不会伤到他内力。他只要罗浮生安全就好。

 

在别人家地盘伤地主的小心思傅红雪又怎么会识不破。

 

“借你。”他轻叹。

 

看夜尊诧异的收回了妖力，傅红雪在心底给了他一记白眼。

 

“但你也知道我因何成妖的。”傅红雪挑眉。他是因根治不了的蛇毒发作，被蛇妖咬下一口淘换了他的血他才走火入魔成妖的。 “我可不保证借你的期间它不会发作。”

 

傅红雪话音未落，不知感恩的夜尊毫不犹豫的化作了灵魂钻入傅红雪的眉心，不着力的后退几步，再次睁眼傅红雪的眉间多了一点红，纯净的眸瞳多了几分精明算计。

 

夜尊把拇指和食指指腹相碰，对着张开嘹牙的蛇吹了个口哨。未成精的百年小蛇看见来人是傅红雪，正想慌忙往后退下，夜尊已经拔刀。

 

啪，泛着肉糜腐臭味的红血溅了夜尊一身，甚至脸上也多了几滴。他不动声色的看向罗浮生，后者则是垂手还提着那把蝴蝶刀，上头还有恶心成结的血液。

 

“小心。”他说。

 

夜尊眨眨眼，对他露齿一笑。

 

“多谢。”

 

到底谁救谁，其实也无需言喻。

 

夜尊故意凑近嗅了嗅，缩回脖子在他面前笑起来，露出了左右两边的小虎牙。

 

“人类？”

 

罗浮生皱了皱鼻头，点点头又摇摇头。夜尊露出困惑的眼神，罗浮生却是戏谑勾了勾唇角。

 

“不重要。”罗浮生看着那张沾血的脸，突然想起来故乡那个花妖，魅惑众生恐怕连沾血都有几分虐美。 “你叫什么名字？”

 

人类真是很爱在乎别人的名字。

 

“傅红雪。”夜尊说。 “染红的白雪，红雪。”

 

“罗浮生。”

 

“一起走吗？”

 

罗浮生想不出有拒绝的理由。

 

“好。”

 

两人并肩而行。傅红雪是蛇妖，他一身黑衣都是紧贴着身体且硬壳般的，犹如蛇鳞一般。但夜尊是花妖，他习惯了轻飘而单薄，所以没走多久就特别难受。

 

他连脚上的鞋都想蹬掉。

 

“你为什么会在这荒漠游荡？”罗浮生问。

 

“跟你一样。”夜尊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好脾气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罗浮生挑眉，侧目。

 

“不知道。”夜尊语气飞快，又理直气壮的，惹得罗浮生一阵失笑。

 

“你真有趣啊，明明看起来简单得不行，但偏偏又浑身是谜。”还蛮像一个人的。

 

夜尊突然推了他一把，改变轨道走向右边。罗浮生怔然，却不疑有他，也不想问。夜尊也不想要解释，好不容易说上两句话两人又无语了。

 

“你...”

 

“前面就是绿洲了。”

 

罗浮生话未问出口，就被夜尊不知有意或者无意的打断。他顺着夜尊指的方向，踮脚查看，果真看见了海市蜃楼。

 

他回头想喊傅红雪，可哪里还有人啊。好像刚才的一条长路，仅仅是罗浮生产生了幻觉。

 

夜尊捂着心口，嘴唇泛白颤抖，双眼往上一翻，无声又大口的喘气。傅红雪的蛇毒泛了。

 

什么狗屁蛇妖啊？还中了自己本体的毒这种事。夜尊心中腹诽。但他到底没有把傅红雪换回出来，利用完人家的身体，一伤痛就丢回给人家担，他夜尊做不出这种混蛋的事。

 

虽然有点对不起傅红雪，但他一指伸入深喉，用力一碾压，毒液随着唾沫吐出来，夜尊撑着身子跪趴在地上，看着沙子变得湿润，吸收而去。

 

他不可抑制的咳嗽，咳得眼角都变得通红。他化出玫瑰的绿刺，用妖力将其揉碎，闭眼深呼吸将它们吞了进去。

 

刺伤了喉咙，吐出几口脏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沙面。夜尊翻身大字型躺在旁边，胸口不断起伏，嘴角还挂着血，手臂靠着额头，半张的嘴发出几声自嘲的笑声。

 

他明明就...

 

真的很厉害啊。

 

闭目养神的那刻，黑线纷飞。

 

罗浮生入了绿洲小镇，不大的领域却因为身在荒漠而价值翻倍。这里旅人不多，当地人民也不多。

 

罗浮生将沉重的行囊搁在脚边，趴着俯身用手接了些水洗把脸。湖水阵阵涟漪，模糊了他的倒影。

 

突然有人被他的行囊绊到了，罗浮生惊讶的诶了声，刚想扶着那个人可他却站稳了脚。那人恶狠狠的瞪了罗浮生，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这该死的奴隶！不要脸！还不把我的鞋带绑好？啊！”

 

罗浮生心里觉得好笑，有意思的看着这个人却又不说话。他双手环胸，满脸嘲讽，看起来充满了挑衅。

 

“你笑什么笑！还不道歉！”

 

“这位大叔，是你自己贴得这么近来走的，我东西就放在这原封不动，是你自己来撞它的。要道歉？行。你跟他要啊。”罗浮生摊手耸肩。

 

“大胆！我是国王！！！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罗浮生却不理会他，自顾自的把背囊甩到身后，只觉得自己遇到了疯子。他摇摇头，侧身就想走。

 

那人气急败坏的推了个路人去撞罗浮生，随后抓了一把钞票丢那路人的脸上。罗浮生没预料到有这一出，一个失神脚一崴就要摔进水里。

 

一个姑娘悠悠飞身而来，握住罗浮生的双肩，往前一跃救下了他。罗浮生惊魂未定，定了定神才看那姑娘的侧脸。

 

姑娘眼珠失魂落魄的，一句话不说。

 

“谢谢。”罗浮生尝试礼貌的开口。

 

姑娘只是注视前方，也不看他，也不说话。罗浮生还没来得及发现她脸颊的瑕疵，突然姑娘就往反方向逃跑了。

 

罗浮生要追上去，却无法。这里还有个神经病呢。

 

夜尊吃力的颤着牙，双手高举过头，十指指缝都是尼龙线。他挥动几下，往后一扯，方才那个姑娘回到夜尊的手里砰的一下爆炸成玫瑰花漫天飞落。

 

他脱力的跪坐，额头上全是汗。对他而言这何尝不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然而为了罗浮生在这个陌生世界能够安全，他在所不惜。既想让他成长，又怕他路上的妖魔鬼怪。

 

你才有病吧。傅红雪这么说他。

 

国王暴怒的跺脚，大声的怒吼“我是国王！我是国王！你们谁敢忤逆我！”，连带那个路人无辜的被他打着巴掌。

 

看到这一幕罗浮生怒了。他上前抓住了国王的手，用力推回去，反作用力导致国王掌掴到自己。

 

“愚蠢！”罗浮生低吼。

 

国王一楞，没能及时发作，就看到罗浮生把人护到了身后。

 

“你是国王又怎么了？在这个缺乏水源又炎热的荒漠，容易脱水脱力你不知道这样大喊大叫很愚蠢吗？”

 

罗浮生冷笑，充满了鄙夷。

 

“你是国王就可以滥用权利了？呵，我何必听你的？我...”

 

罗浮生腰间刺痛，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那个还抖着手的路人，眼睛睁大无法理解过来。

 

“你...你...不是我们的人....就...就...少管我们的事！！”那人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全。

 

他往国王靠拢，国王满意又得瑟的示威般看着罗浮生。

 

“年轻人，你以为呐？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比金钱和地位更重要的事了。”

 

“那真心呢！”罗浮生捂着腰侧，下唇被涌出的血染红。

 

“真心？哈哈哈哈哈哈——”国王捧腹大笑，努了努嘴好像叫罗浮生看看那路人。

 

看看你可笑的真心。

 

“把人给我带走！”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种本事了。”罗浮生手扶向腰间...

 

咦？ ！刀呢！

 

国王不知道他的惊恐，只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点了点手指。

 

其他人正要往前冲的时候，突然一团烟雾包裹住众人，引得所有人都用力的咳嗽。在那烟雾中，路人看见了长而分叉的红舌，与滴得唾液的嘹牙。

 

烟雾散去，罗浮生就消失了。夜尊抱着罗浮生，借用傅红雪自身拥有的轻功，飞驰半空——他不敢用妖力去飞。

 

“红雪？”罗浮生半睁着眼，抬头望去。

 

“闭嘴。”夜尊低骂了一声。 “睡觉！”

 

罗浮生摇着脑袋，好像被迷惑又好像很放心的闭上了眼睛。这种吼骂，真的很像那朵叫人接近却又生人勿近的小玫瑰。

 

其实你是人是妖又怎么样呢？

 

没用的，是我啊。

 

罗浮生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路人又把国王杀了。听从权利的人，迟早会为了另一个更高的权利，谋害现者。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篝火升起，与木头碰撞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傅红雪，身体还你。”说罢，夜尊退了出来，袅袅烟雾化作人形。

 

傅红雪不适应的眨了眨眼，上下抚摸了下自己的上半身，摸了摸喉咙有些错愕的看向夜尊。

 

“当作回礼。”夜尊垂眸，看着躺在旁边，头枕着衣物安然入睡的罗浮生，缓缓走近蹲在他身边。

 

傅红雪楞神，心生一叹。谁不知道花妖之首，玫瑰花妖的花有止毒作用，经常混在茶里芳香四溢，宁神疗伤。夜尊更是尊上，可说更为珍贵。虽然他只施舍了他玫瑰花刺，但也算是这样了吧。

 

夜尊对傅红雪视若无睹，他轻轻的俯在罗浮生腰上，双手轻拥。

 

“你用了麻药做烟，他一时半会不会这么快清醒。我帮你咬他一口，麻痹他的神经吧。”傅红雪忍不住开口。

 

“你当我白痴呢。你们蛇妖可是有毒的。”

 

傅红雪咬牙切齿的忍下这无知的家伙。 “咬多了是毒药，适量一口是可以麻痹神经，减缓痛苦的。”

 

“不用。”夜尊始终是不乐意。

 

夜尊化成了玫瑰花原型，就在傅红雪面前自己把自己揭了开，一片、一片、一片的调落。维持着刚才夜尊躺在上面的样态，玫瑰花靠着罗浮生腰间的伤口，覆盖在那之上。

 

傅红雪对此表示没眼看。他不想再插足他们的事，化成了蛇便麻利的溜走。

 

夜尊看着罗浮生的睡颜，看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皮、鼻子、汗毛，还有红唇。这个唇，才吻过自己。

 

是花却名叶子。是光却躲于夜。

 

罗浮生明明说过他是光的。

 

黑线，又飘忽上天。

 

罗浮生第二天睡醒，腰间只剩下一团黑乎乎的草药。鼻息间有淡淡的香味，他拨去草药，伤口却几乎愈合。这....

 

躲起来的夜尊双唇苍白，闭着眼睛给自己调整内息。他用了整株玫瑰花去治愈罗浮生，现在他需要休养。

 

罗浮生心生疑惑，却无人能问。他不知滋味的啃着放在他手边的包子，纵有千丝万愁，点滴在心头。

 

他又踏上了旅途。

 

夜尊总是变着花样出现在他身边，成为他每个旅途的朋友。

 

罗浮生有时候觉得他神似某个人，却又沉迷在他每个样貌下。他从未了解过夜尊，又怎么会知道那些不同样貌，有趣的、特别的、脾气坏的、说话奇怪的，都是夜尊。

 

偶有一次，罗浮生遇见了传说中的雪狐。他无法理解大草原出现雪狐是为何，所以他反复擦亮眼睛，确认眼前的一片绿意盎然。

 

雪狐不可一世的双手交叠趴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人，拿着摄影机东窜西跳的，不管雪狐理不理他、做什么动作他都一一抓拍。

 

罗浮生觉得很有意思，他又凑近一瞧。

 

雪狐是千年狐妖，与夜尊的功力不在上下。早在夜尊进入他的范畴时，他就感觉到了。他毛茸茸的大尾巴抚过草原，时不时刻意的撩过那人的脚踝。他盯着罗浮生，等他表明来意。夜尊跟着的人，应该无恶意。

 

他家的傻树苗还热衷的给自己拍照，搞得他不厌其烦的拨开他，也引导着他躲到自己身后。

 

“你好。”胡杨被大尾巴推着走，就成了正面对着靠过来的罗浮生。

 

“这是雪狐？”罗浮生点头回礼，随后好奇的问。

 

胡杨点点头，放下摄影机，毫不介怀的坐下揽起了雪狐。

 

“我可不可以摸摸他？”

 

“可...”

 

雪狐被温暖的淡光包围，随光而生的是一张长着少年模样的脸。罗浮生错愕的连眼睛都忘了眨，看向胡杨对方却一脸理所当然，乖巧的揽过雪狐少年的腰。

 

“慕生...”被雪狐少年勾起下巴的胡杨羞红了耳尖。 “有人呢...”

 

“想死吗？摸我？”他淡淡挑眉，语调肃然。

 

胡杨却不恼火反而笑得花枝乱颤的，他搂着程慕生蹭了几下。

 

“不好意思啊我们家的小狐狸很凶的。”他笑没了眼，一点说服力也没有。程慕生责怪似的拍了下他的手，又瞥向罗浮生。

 

“你要驯养我吗？”

 

“慕生！”

 

“什么？”

 

“那你干什么？你不也有个玫瑰花妖吗？惊讶什么。”

 

“什么？”罗浮生怔怔的反问。 “你怎么知道？”

 

夜尊则是僵在了原地。他有朝一日真的要拔了程慕生的皮毛去卖钱。

 

程慕生在夜尊恶狠狠的目光下，没敢真的把“不就跟在你身后”说出来。

 

“狐狸神算子。咳。”程慕生打着哈哈。

 

就这人的情商，怎么跟他家的红狐狸大哥一个样子。胡杨看着一来二去的对话，莫名有种危机感。他把程慕生抱紧，盯着罗浮生。

 

罗浮生也盯着程慕生没有收走的白尾巴。

 

“我，我可以跟你要一张他的照片吗？”

 

胡杨猛摇头。 “你要干什么？”

 

“他炫耀过他拔过很多狐狸皮毛，还拿去卖钱。”

 

程慕生瑟瑟发抖。

 

“噗。”罗浮生低眉，暗中吃笑。 “不过他啊，习惯了不示弱。他这么说，我想他是羡慕狐狸毛茸茸的皮毛，可又未曾见过摸过吧。”

 

一时间，三个人都凝噎。当中最数夜尊滋味上心头。这段时间，他都不敢对罗浮生说任何自己的事，怕忍不住又口不择言起来。他不知道罗浮生是认出了他，还是没有，只是想起了原本的他。

 

罗浮生确实没有认出他。

 

只是认识的人越多，他就越觉得夜子单纯。这个世界跟他说的差很多。什么四根花刺打死猛虎、什么世界只有他一个是妖...

 

什么人和妖不能共处所以他作为唯一的妖躲在他身边...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罗浮生湿了眼眶，像个无助的小兔子那样发抖。

 

夜尊不知道他怎么了，想上前安慰却又止步不前。

 

胡杨和程慕生一时乱了阵脚。

 

罗浮生流浪许久，好像是在找什么答案，又好像是在找证实自己答案的证据。

 

他眨了眨眼，笑得难看。他抬头看向胡杨和程慕生牵在一起的手，牵得那么牢、这么紧。

 

这是第一次罗浮生完整的想念他。他不是嫌他，他是怕自己配不上他。

 

“喂，别哭了，真丑。”程慕生踹了一下他的小腿。 “一个萝卜一个坑，锅子配锅盖、茶壶配茶杯，你想去找更好的，可那些更好的分明都与你无关。”

 

胡杨听不明白。

 

“前方有一座玫瑰花园。照片，不可能给你。你去找他需要的吧。”他挠挠头，却道。

 

罗浮生胡乱鞠躬道谢，想往前走。程慕生却伸出了大尾巴，软软的拍打了下罗浮生。

 

“喂。”

 

“人和妖不会不相配。”

 

“不相爱的生命才是。”

 

夜尊窝在玫瑰花园里，神色复杂。一个不打算回去的人，却要为他收集照片，何必呢？他又有什么好难过的，他旅途明明这么顺利。

 

他不懂。

 

所以他跑走了。

 

他想起跟着罗浮生的这段日子，还有初衷。他是为什么呢？为了证明他说的话？还是为了证明他可以保护他。

 

罗浮生...

 

夜尊摧残似的将自己的同类拔出，随着一个疑问、一个疑问的拔着玫瑰花瓣，最后剩下光秃秃的花枝就往他身后一扔。

 

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疼。

 

罗浮生的脚步声接近，他来到了胡杨所说的玫瑰花园，夜尊化作原形藏匿其中。

 

罗浮生看得眼花缭乱。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玫瑰花。

 

有红的、有白的、有黑的、有蓝的。

 

有五片花瓣的，也有可怜兮兮只有三片花瓣的，虽然不多——夜尊拔到一半的。

 

他蹲坐下来，捧起其中一朵，饱含疼惜。夜尊差点想把袖下的玫瑰花瓣丢过去割破它。

 

“夜子...”

 

罗浮生的低喃惊动了夜尊。

 

“我爱你。”

 

又是这一句话。道别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夜尊不需要他人类的垂怜，这种用来消磨罪恶感的道别话就不必说了。

 

“我想你爱我。”

 

“不管你是玫瑰，还是我。”

 

黑线扬长而去。

 

——

 

罗马式建筑的中庭，静躺着沾满泥巴的红纱，偶尔被风刮起边角，轻飘飘的被吹动去别处。

 

净水哗啦啦的从身上落下，赤脚踩上浴池边，留下一摊水。

 

美人解开白色里衣丢至水面，被蔓延吞噬，浮浮沉沉。

 

披上红纱，肉色若隐若现。脚踝多了一圈玫瑰铜的铃铛，额间的红宝石与双眼相互辉映，光芒耀人。

 

唇间抿着玫瑰花瓣，胭脂略施。

 

门一开，红衣飘扬、浮光掠影。

 

“夜子，我回来了。”

 

夜子红唇微勾，笑颜醉人。

 

“浮生，我在等你。”

 

最后一根黑线断开，当你懂得爱。

 

当你接受他人的缺、当你认可自己的优、当你为对方考量也不忘了自身。

 

当你懂得爱。

 

蛇是被他人讨厌的缺陷却是保护自己的东西、国王是自尊低下依靠权利。狐狸是做自己也做爱人另一半。

 

“没有礼物吗？”夜子勾起笑意满满的眼尾，玫红灼人。

 

看着风姿卓越，越添气质的夜子，罗浮生一舔下唇，他很想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夜子经历了什么。

 

罗浮生双手一摊，上面满满的玫瑰花刺伤的小黑点。他在玫瑰花园挑选、不顾伤的摘下几朵。

 

世界上的玫瑰这么多，他的玫瑰花妖会喜欢他的同类的。

 

...才不！

 

世界上最好看的一朵玫瑰花，仅此一朵。

 

夜子不会喜欢的。因为，他是唯一。

 

“我。”罗浮生张开双臂。 “我的小妖精，收货吗？”

 

“呵。”夜子轻笑，被他拥进怀里。

 

香肩尽露、曾经皮嫩的手长了厚茧。

 

我爱你，也想你爱我。

 

不管你是玫瑰，还是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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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快乐！ ！应该看得出我拿了中式的人类和妖精，合并西式的小王子与红玫瑰吧xD

 

人类胡杨x雪狐程慕生出自 晒死在日光下的鱼 之手，感激友情客串。

 

最后一句“不管你是玫瑰，还是我”，意思是不管你是自卑装自大的红玫瑰，还是不知疾苦，偏要走过一遭才抛弃天真的小王子，怎样的我都爱你，不管你是怎样也想你能爱我。

 

下一位神仙太太送礼啦~  @加里敦大学彩虹屁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