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朕

胡慕《星火》

|| 不相关的前文戳 毕业典礼（生面）

|| BGM：星火 - F.I.R（没把这歌的感觉写好，但还是希望喜欢。

|| 800粉福利文。

凌晨四点。

名誉满门的胡摄影师，因工作性质熬夜成性的他，难得想要早睡却反而睡不着了。

星光也很吵闹，在漫天夜晚里叽叽喳喳的，讨论万家灯火中任一盏的熄灭与重燃。

胡杨没有开灯，却推开了窗户。他弯腰，双手撑着窗台。夏夜很炎热，胡杨偏着头，安静的看着窗外每栋楼厦的小窗、大楼下马路边，为每个夜归人独留的一盏微光。

他笑眼弯弯，想起心中的那个人，程慕生。

他的程慕生，明天就要大学毕业了。

胡杨比他大了几年，大学毕业就入了职场，好在依靠自己薄弱的才华，能赚上几个钱。

前些日子，程慕生的堂哥罗浮生跟自己借了一台单反，还临时学了几个摄影技巧。

胡杨轻笑，心念不可能的。

他从来没有拍到一张程慕生好看的照片，也从未成功拍到一张满意的程慕生。

镜头里的他再好看，却都不及真人对他的那一抹微笑来得动人。

胡杨痴痴的笑着，想到程慕生他就藏不住笑意。裤袋里的手机贴着大腿震动了两下，胡杨疑惑的将手机掏出。

“早点睡，别瞎紧张，又不是你毕业。”

是程慕生。

胡杨讪笑着。糟糕，他太了解自己了呢。

“知道了，最后一天的程学生亲一口吧？”

胡杨倒扣下手机，推了推滑鼠，电脑屏幕瞬间在黑暗中刺眼起来。胡杨眯起眼睛，胡乱的找到滑鼠，将电脑的灯光调得最暗。

电脑画面停留在休电模式的最后一刻，那是一张程慕生的照片。

程慕生站在落地窗前，那一刻他正好背对着胡杨，双手掀开窗帘，日光透缝映入室内，落在程慕生的脸庞。

程慕生颔首侧脸一笑，光束间的尘埃飞扬，而程慕生立于中间就像是尘染之外的精灵。胡杨抬起手，大脑不及手速的，将那一刻摄下。

单反的声音让程慕生回头，看到胡杨偷拍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拉着缦纱帘幕回眸对胡杨堆起笑容。

胡杨再次抬手，让程慕生的笑脸成为一页页的相册。他是他的模特儿，他是他的摄影师，晨光夕阳、秋果冬树都是他们的故事。

缦纱半掩，半透明的让程慕生一双墨瞳若隐若现。胡杨忍不住浅笑，继续未完成的修图。光线调暗半格，轮廓线条精修，胡杨托着腮，将程慕生每个部分放大，修了之后又缩小观看效果，不住感叹。

怎么样修都没有程慕生本人好看。

这个时间，真想他。

旭日升起，天光已经开始透入室内。胡杨疲惫的眨眨眼，双手往上伸直，往后伸了个懒腰。他右手捏了捏左肩，左手锤了锤右肩，站起身回头走个几步，将印刷出的相片拿起。

白色漫幕下的程慕生，不经意抬头一瞥窗外长青的程慕生，仿佛头纱一样与日阳洒落在程慕生肩上，像极了待嫁的新娘。

胡杨满意的笑了笑，摸摸相片上的程慕生。他小心翼翼的放进一个巴掌大的相框，扭了扭脖子准备洗澡去。

淋浴间哗啦啦的水敲打在瓷砖地上，阳光正好、天气微暖，落在了相框里反着光的程慕生脸上。那双琥珀般清澈的双眼，浅眼中布满胡杨的身影。

胡杨走了出来，摁下电灯。未擦干的身上都是水滴，顺着身体线条滑入裤头。他找出了正式的白衬衫，随便用毛巾擦了两下身体上的水珠，将衣服套上。

别上黑色领结，胡杨将衣柜里拿出的西装外套搁在床头。梳妆台前，吹风机的热流嗡动，胡杨闭着眼睛忍受热气，一边偏头抓着造型将头发吹干。

露出一小片额头，胡杨难得的用了发蜡固定发型。他忍不住傻笑，一想到程慕生如果看到这么正经的自己，肯定很不适应的看傻了，还要口不对心的说不好看。

要程慕生说，他还是比较喜欢刚睡醒的胡杨，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嘴角还有哈喇子，眼睛都半眯着睁不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找慕生。

像个小朋友似的。

胡杨在空气中喷了点香水，往手脖子均匀的抹了些。凑到鼻前，确定没有下手重了。他抱起一束干燥花，放在臂弯里，另一手拿起西装外套往手臂上搁着，转了好半圈找到被自己放下的相框，连忙过去手忙脚乱的抓起它。

花束很大，手上东西很多，胡杨好不容易才撑着让自己连手机也拿了，环顾一圈家里。

电灯熄灭，现在他要去找他的光了。

早晨七点。

程慕生是江城大学餐饮管理系的。程慕生他跟胡杨一样，又跟胡杨不一样。

他们俩都喜欢畅谈梦想，但胡杨无论切实不切实，都会想尽办法去追逐。他可以欠债，他可以只住蜗居，但他总是要在梦想的路上的。

程慕生不同。他有梦，可是梦的前提是温饱。他必须确保自己的生活是稳定的，再来考虑那些杂七杂八的无稽之谈。本来他都不想念大学的了。

胡杨开着车，一路上上班族与学生都在路上形成一道城市的风景。太阳有点大，他拉下了遮阳板。

程慕生那张照片被他放在车前，一红灯停下就眉眼柔情的盯着看。他轻笑，舒心的晃着小脑袋，甚至愉悦的哼起歌儿。

他的慕生要毕业啦，他的慕生也要出社会啦。他终于也算是没有成为程慕生的后顾之忧。

初识程慕生，谁也不在这个城市。那时候程慕生还是高中生，胡杨是到那个城市寻找景点做报告的大学生。

程慕生本来也不是什么乖巧的男孩，他有他的潇洒，也有他的风流。他有他的叛逆，也有他的倔强。

学校外围的小摊上，是和其他人一起逃课的程慕生。他们坐在一起，可是他们做的事程慕生也没做，他也不吃，只是安静的坐在最角落，无聊的看着他们飞来横去的筷子和谈话声。

胡杨在炽热的阳光下皱着眉头，时不时擦着汗水，一手提着挂在脖子的单反，一手遮挡在额头，看着远方，找寻着路标。

程慕生视线被夺走，那群人聒噪得很，他早就无心搭理，甚至想着又是一群无聊的人，要换别人一块玩儿了。程慕生翻身，将书包里的长方相机拿出，随便圈在手上，顾不上挂到脖子上就对着胡杨拍了几张。

胡杨错愕，连遮阳都忘了。程慕生越过那群人，径直走向胡杨。他也不说话，只是将相机里的照片调出，给胡杨看。胡杨职业病的低头认真鉴赏起来。

“你构图挺不错的，但可以多等一下，或者换个角度方向，光线不对。”胡杨认真的给出建议，丝毫没有自己被偷拍的自觉。

程慕生愣了愣，笑出声，他可真有趣。

“你好，我是程慕生。”

“是个...？”胡杨瞟了眼他的制服，又看了眼旁边的学校。

“我也还在找我是谁。”程慕生答非所问似的回答了句。“大叔你呢？你是摄影师？”

被一句大叔扎了心的胡杨，下一秒听见摄影师就又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我啊，我是捕梦者。”胡杨也神秘兮兮的学着程慕生的说话方式。

......梦吗？

“带我去玩吧。”

少年不知死活，轻易跟着陌生人就走了。谁知道机缘一遇成了永久的动心呢。

停下车子，校园热闹得很。胡杨下了车，远远的看见程慕生的堂哥罗浮生在和一名女教授笑着攀谈两句。

不知道他的摄影技巧练熟了没有？想到程慕生嫌弃得非常的神情，还护他在身后跟罗浮生说他没有了，没有其他摄影机借了的模样，噗，胡杨又忍俊不禁了。

他将外套套上，马上就感觉到热了。他将东西抱出，又紧张的闻了闻手腕，深呼吸郑重的踏进礼堂。

“胡杨！”

拐弯处，胡杨突然被叫住了。熟悉的声音让他猛然回头，是程慕生。

程慕生向他走来，穿着一身黑长袍，外头披着蓝色领巾，过大的袖袍将他的手遮去了半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娇小可爱。

就像第一次，也是程慕生走向他一样。

“你怎么还是买了花？不是说不用吗？”程慕生摸了摸干燥花，笑了笑。

胡杨扬起笑容。“哪有人毕业不收花的？慕生，这是干燥花，不枯不萎不需要处理，让它安静在角落陪着你吧。”

程慕生有些动容。

他摸了摸花瓣，宝蓝和天空蓝交替绽放，永不衰落、永不终结。

“那你呢？”程慕生抬眼，专注的看着胡杨。“你也会陪着我吗？”

胡杨轻笑了声，宠溺的将程慕生的头轻轻压向自己，在他的额头留下个吻。

唇抵在程慕生额头，感受到那两片唇瓣贴着自己，传来那人身上的温度。他靠着，半晌才将其抽走。

“情之所动，悉听尊便。”

程慕生眨眨眼，半张着嘴又想还是不故意怼他了，谁知道胡杨又继续说道。

“干燥花永不枯，但就算海枯了石烂了，胡杨的天涯也永随着慕生的海角。”

“胡杨爱慕生，毋庸置疑。”

程慕生笑他傻，一束花哪来的那么多情话。他轻拥着胡杨，说一会就要进去准备了，等等见之类的话。最后混杂在其中，程慕生说了句话。

“慕生爱胡杨，生世不灭。”

小声说罢，程慕生就跑走了，独留胡杨在原地傻笑。

路过的罗浮生不小心看见后面抱完就跑的程慕生，走过去拍了拍胡杨的肩膀，率先入了场。

看他急促的脚步，胡杨有些欲哭无泪的想提醒他注意脖子上他单反的安全。

典礼的进行总是无聊的。胡杨盯着入口处，直到程慕生身影飘入内场，他才绽放了笑容。程慕生一开始看向罗浮生那边，可罗浮生只顾着看自己的恋人沈夜。

他回头，与胡杨对视，憋着笑意却弯了眼睛、凹了酒窝。

平庸的日子，因你出现其中才让人想过。

胡杨今天难得没有摄影机加身，他的目光身子随着程慕生移动。这导致他每次的转身，身体动来动去的，让坐后排的人啧了两声。

胡杨回头，带着歉意的对他点点头，却依然坐直身子，甚至坐得更直，利索的将人视线挡住。

程慕生看在眼里，心笑他调皮捣蛋。

餐饮管理系比沈夜的系早一些，在罗浮生还在百无聊赖的时候，胡杨的那道光已经走上了舞台。程慕生从校长手上接过毕业证书，拍了两张照片自然的将手抽走。

集合在前台拍照的时候，程慕生选择了最后一排。他站在最高的位置，眺望胡杨。前面摄影师要求大家看向摄影机，微笑。

程慕生忽然也想学着对方的调皮。在摁下镜头的那一刻，站在最边角的程慕生，干脆反方向的侧了个身，一手拿着证书，一手伸直朝着胡杨坐的方向，两指交叉比了个心。

咔嚓。

胡杨撑开手心，凭空抓了把，握拳放在自己胸膛上。

“什么人都有真是恶...”后边那个人越说越小声，唧唧歪歪起身想要换个位置。

谁知旁边一排的人都故作不知道的，翘起脚将脚抵在椅背上，不让开。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他的左右都装作听不见，摆明故意又假装无意的挡住他的去路。

“麻烦坐下好吗！啧！”再后一排的人吐槽让那人只能无奈的重新坐下。

胡杨心中发笑，这世界温柔的人还是很多的。

程慕生的班级结束了，胡杨无聊的低头滑了下手机。

“等我。”

没有等胡杨理解过来，就看到褪下毕业袍的程慕生弯着腰，偷偷从后台溜了出来。他快经过胡杨坐的那一排时，对胡杨招了招手，胡杨迟钝的反应过来，笨拙的哈腰请人让让，走出了座位。

两个人偷偷摸摸似的溜出礼堂。

胡杨还没问程慕生，一脸得逞的程慕生就牵起了他的手，一溜烟的跑走。两人跑下楼梯，路过食堂，绕过院所，在百年老树下气喘吁吁。

“慕、慕生...”胡杨在程慕生身后，大口大口的呼吸。

程慕生回过身，也喘着气，却笑得异常快乐。

“我、我忘了把花抱出来...”胡杨一脸懊恼，惹得程慕生哭笑不得的。

他走过去，吞了吞口水，平稳下气息。程慕生走近，胡杨熟练的张开双臂，将人抱入怀里。

“没关系，别人抱花，我抱你就好了。”

程慕生想躺到胡杨的胸膛上，却摸到一处硌手的角度，硬榜榜的。

“嗯？”他起了起身，又摸上那里。“这是什么？”

“哦！”胡杨从西装兜里将东西拿出来。

那是相框，装载着程慕生的相片。

程慕生接过去，恍如隔世般的愣神。相片里的他被白纱笼罩，被幸福环绕。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父不理母不管的自己，也能会有这般憧憬家庭的眼神。

他会开始羡慕鸟儿的朝气，羡慕阳光的蓬勃，羡慕蓝天雨天，也羡慕伞面下转角处发生的爱情故事。

在程慕生发呆的时候，胡杨替他理了理飘散分叉的浏海。

“又逃走了。”

程慕生反应过来胡杨是在调侃他们初次见面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不住笑出声。

“我不想管他们。”

程慕生把相片紧紧的抱在怀里。

胡杨摸摸他的头，本就无责怪的意味。只是，他略惋惜的打量程慕生一身便服。

“怎么了？”敏感捕捉到胡杨情绪的程慕生问道。

“你听过毕业典礼的结束仪式吗？”胡杨问。

程慕生摇摇头。

“在我的家乡那里，有这么一个仪式。在毕业典礼快结束的时候，毕业生戴着四方帽低下头，将流苏刻意别到右边。让师长或是重要的家人帮你，将右边的流苏改拉到对角的左边别好，才算礼成。”

“为什么？”脱口而出的，程慕生好奇。

“表示从开始，到结束。”胡杨笑了笑。“本来想给你做这件事的，可惜你换下来了。”

程慕生勾唇一笑，将相片示意胡杨先拿着。将背后的书包绕到前方，程慕生搬出了毕业袍和四方帽。

胡杨看得咤舌。

“你、你拿出来了？”

程慕生对他眨眨眼。“当然了，我还没跟你拍毕业照呢。”

他将书包放在脚边，利落的将袍子套上，拉上拉链把领巾套进头。胡杨给他顺了顺浏海，程慕生甜笑着将帽子戴上。

他还把流苏放到了右边。

“胡杨先生，请你为我完成毕业仪式，作为程慕生先生毕业快乐的祝福，你愿意吗？”

做我的家人，做我一辈子的人生师长，你愿意吗？

“我愿意。”

胡杨踏前一步，程慕生微垂着头。

胡杨将其撕下，拉到了对角处，重新贴上。他把岔开的流苏抚平，搁到程慕生的肩上。

程慕生还低着头，胡杨也低头凑上前，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口。

“毕业快乐，程慕生先生。请问胡杨先生作为你的家属，为你送上诚挚的仪式，你可是自愿？”

程慕生抬头，迎光而笑。

“是！”他笃定的说。

胡杨把人抱入怀中。

树有百年，风有万年。如果相爱，家就总在。

胡杨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喜欢程慕生，他只知道不是程慕生，就不可以。

胡杨不知道的，程慕生知道。

程慕生是为他变得勇敢，是为他变得不一样。而胡杨爱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自己潜移默化的改变了程慕生。好似程慕生本该是那个样子，又好似他真的是什么样子，胡杨都会深爱他。

“胡杨...”程慕生抵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唤。

“嗯？”胡杨放开他，程慕生略微踮起的脚尖也放下。

“你的礼物，我收到了，也很喜欢。”他握着胡杨的手，看着那张照片。“但是我觉得还有点瑕疵。”

“哪里？”胡杨仔细端详那张程慕生，又忍不住心中先感叹程慕生真好看。

“傻。”程慕生嗔笑，点了点他的额头。“里面，没有你啊。”

胡杨怔然的看了眼程慕生。

“都穿西装了，一起去拍照吧？”程慕生故作漫不经心的提及。

胡杨本来呆呆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缓缓扬起笑容，双目中溢满柔情。

“慕生，我爱你。很爱很爱的那种。”

他为程慕生来到这个城市，落脚、陪伴。

程慕生来到陌生的外地念书，为他选择新天地，立根、相伴。

“嗯，我知道。”

“并且，我也爱你。”

幸福像星火，一点就足够，燎原今后。